医院的墙壁白得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而严肃的气味。刘三军坐在诊室外的长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膝盖上牛仔裤的破洞。他刚过完三十岁生日,原本是家里顶梁柱的年纪,一场例行体检后的“复查”通知,却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碎了他对未来所有的规划。
“刘三军。”护士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站起身,腿有些发麻,走进诊室。主治医生是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表情凝重,手里的化验单仿佛有千斤重。
“刘先生,请坐。”医生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判感,“你的复查结果出来了……情况不太乐观。”
刘三军的心猛地一沉,喉咙有些发干:“医生,您直说吧。”
“胰腺癌。晚期。”医生推了推眼镜,避开了他直视的目光,“恶性程度很高,发展很快。根据临床经验……可能,最多还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轰——!”
仿佛有一颗炸弹在脑海中炸开,整个世界瞬间失声。刘三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癌?晚期?半年?一年?这些词语像生锈的刀子,一下下剐蹭着他的神经。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诊室的白色墙壁开始旋转,压迫着他的视网膜。
“……目前没有手术指征,可以考虑化疗,但效果……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治疗,保持乐观心态……”医生后面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
保持乐观?如何乐观?他正值壮年,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父母还在盼着他成家立业,安稳度日。他努力工作,虽然只是个普通的货运司机,但收入尚可,足以让二老衣食无忧。可这一切,都被这张薄薄的纸彻底否定了。
浑浑噩噩地走出医院,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有着明确的方向和未来。而他,刘三军的未来,被清晰地标注了终点——一个近在咫尺,充满痛苦的终点。
内心战斗:与绝望情绪的对抗。
接下来的几天,刘三军把自己关在租住的房间里,拉上厚重的窗帘,将世界隔绝在外。黑暗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绝望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试图将他彻底吞噬。
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裂纹的纹路,它们扭曲着,仿佛勾勒出死神嘲弄的嘴角。他想起父母花白的头发,想起母亲念叨着让他少抽烟、少熬夜的絮叨,想起父亲沉默却坚实的背影。他走了,他们怎么办?积蓄会在昂贵的治疗中迅速耗尽,最终人财两空,留给二老的只有无尽的悲伤和债务。
“化疗……苟延残喘……”他喃喃自语。他见过癌症晚期的病人,被化疗折磨得形销骨立,尊严尽失。他不想那样。与其在病床上毫无质量地耗尽最后一点生命,不如……
一个危险的念头悄然滋生:不如自己选择结束。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疯狂地生长蔓延。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看着楼下蚂蚁般大小的行人和车辆。二十层楼的高度,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痛苦,恐惧,对父母的愧疚,对命运的愤怒……统统归零。
他的手按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跳下去,只需要一瞬间的勇气。可是,父母接到消息时崩溃的脸庞,在他眼前清晰无比。那是比癌症更让他无法承受的痛楚。
“不……不能这样……”他猛地后退,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与绝望的战斗,第一回合,求死的欲望暂时被对父母的责任感压了下去。但绝望并未远离,它只是潜伏在阴影里,等待着下一次反扑。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这样毫无价值地死。他必须做点什么,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为父母留下点什么。
决定一旦做出,行动就变得冷酷而决绝。
他名下的房子,是工作后攒钱付的首付,也是他最大的一笔资产。他找到中介,以低于市场价的速度快速脱手。签合同那天,他看着买主——一对洋溢着幸福和对未来憧憬的年轻夫妇,心里像被针扎一样。这房子里,曾有过他关于“家”的全部想象。
拿着沉甸甸的卖房款,他回到了父母家。老旧的居民楼,熟悉的饭菜香。饭桌上,他尽量表现得如常,甚至比平时话更多了些,说着不着边际的玩笑。
“爸,妈,”他放下碗筷,声音尽量平稳,“公司有个外派项目,去东南亚,待遇特别好,就是时间长了点,可能得一两年。”
母亲愣了一下,立刻担心起来:“东南亚?那么远?安不安全啊?听说那边又热又乱……”
“妈,没事的,大公司,安保很好。就是去指导一下当地的分公司,算是技术支援。”他编织着谎言,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机会难得,挣了这笔钱,回来就能换个更大的房子,把您二老接过去享福。”
父亲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抬起眼,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缓缓开口:“决定了?”
刘三军不敢看父亲的眼睛,低下头:“嗯,决定了。”
情感战斗:与亲情的撕裂。
那一刻,他几乎要崩溃,想把一切都和盘托出,想扑在父母怀里痛哭一场。但他不能。他必须割舍,必须让这场“离别”看起来充满希望,而不是永诀。
他拿出准备好的银行卡,推到父母面前:“这里面是项目预支的一部分安家费,你们拿着,别省着,该吃吃,该花花。我出去了,工资高,用不上。”
母亲推辞着,眼圈红了:“你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多,自己留着……”
“拿着!”刘三军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不能再照顾你们了,这些钱,就当是我……是我的一点心意。”
最终,父母收下了卡。那顿饭在一种微妙的、强装欢快实则沉重无比的气氛中结束。
离开时,母亲一直送他到楼下,反复叮嘱着“注意安全”、“常打电话”、“按时吃饭”。他不敢回头,只是挥挥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直到拐过街角,才敢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身后的家,那个他生命中最温暖的港湾,被他亲手推开,越来越远。这种撕裂般的痛苦,远比癌症的诊断更让他肝肠寸断。
回到冰冷的出租屋,刘三军开始在网上疯狂搜索一切与“东南亚”、“高薪”、“快速赚钱”相关的信息。他知道自己走的可能是一条不归路,但他别无选择。正规渠道,无法在短期内赚到足以让父母安度晚年的钱。
在一个加密的、需要特殊方式才能访问的论坛深处,他看到了一条语焉不详的招聘信息:“丛林物流公司,招募安保及运输人员。要求:身体强健,心理素质过硬,无不良记录。待遇:月薪五万美金起,根据任务结算。危险津贴另计。一经录用,预支半年薪水。”
五万美金!月薪!预支半年!那就是三十万美金!换算成人民币,是一笔足以让父母在失去他后,也能生活无忧的巨款。
他按照指示,发送了一份匿名的简历,重点强调了自己退伍兵的身份(他曾服役两年)、强健的体魄和货运司机的经历。几天后,一个加密通讯号码联系了他。
对方的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电子化:“刘三军?”
“是我。”
“你的简历我们看了。有兴趣面试吗?”
“有。待遇是真的?”
“真实有效。但需要提醒你,工作性质特殊,位于东南亚边境及丛林地带,伴随极高的生命危险。一旦加入,需绝对服从,无法退出。你确定要接受?”
极高的生命危险……无法退出……这些词语像淬毒的匕首。但联想到自己的“绝症”,刘三军在心底惨笑一声。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我确定。”他听到自己冷静地回答。
“很好。准备一下,三天后,会有人联系你,带你来‘渡口’。记住,切断与过去的一切联系。这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保护他们。”
通讯中断。刘三军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城市的霓虹。他知道,自己刚刚亲手叩响了一扇通往深渊的大门。门后是什么,他无从想象,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就在刘三军按照指示,准备销毁个人证件、处理手机卡,彻底抹去“刘三军”在这个城市的痕迹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响了他的房门。
门外站着两个穿着普通夹克的男人,气质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沉稳、干练,眼神锐利。
“刘三军先生?”为首的中年男人出示了一个证件,上面清晰的国徽和“国家安全机关”字样让刘三军心头一震。
“我们是国家安全部门的,我姓张。可以进去谈谈吗?”老张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刘三军下意识地让开身。他心里翻江倒海,国安的?他们怎么会找上自己?是因为网上那些搜索记录?还是那个“丛林物流”?
房间里,老张开门见山:“我们注意到你在接触一个名为‘丛林物流’的非法组织。这个组织背景复杂,涉及跨国犯罪活动,极度危险。”
刘三军沉默着,手心渗出冷汗。
老张看着他,目光仿佛能穿透内心:“我们知道你遇到了困难,体检的事情……我们很遗憾。但选择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无疑是饮鸩止渴。”
他们连体检结果都知道!刘三军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对方。
“我们为你提供了另一个选择。”老张缓缓说道,“配合我们。以你的身份和经历,如果能打入那个组织内部,为我们提供必要的信息,将是对国家安全的重大贡献。当然,这同样危险,甚至比你单纯去‘赚钱’更危险。但意义不同。”
心理战斗:在恐惧与使命间的抉择。
两个选择,像两条岔路,清晰地摆在刘三军面前。
一条,是纯粹的深渊。为了钱,抛弃一切,包括良知和国籍,成为罪恶的一部分。简单,直接,用生命换取金钱。
另一条,则是迷雾笼罩的险径。同样危险,却似乎背负着某种他从未想过的“使命”。为国家做事?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和宏大。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只想在死前为父母做点什么的儿子。恐惧攫住了他——对未知的恐惧,对双重身份的恐惧,对失败的恐惧。一旦答应,他将时刻生活在刀尖上,一旦暴露,下场绝对比单纯的死亡凄惨万倍。
“我……”他声音干涩,“我只想给我父母留点钱。”
“我们理解。”老张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如果你同意,我们会以特殊渠道,在你任务期间,保障你父母的基本生活。并且,如果你能成功完成任务并安全返回,国家不会忘记你的贡献,会给你和你的家人应有的待遇和保障。”
保障……待遇……这些承诺听起来很美好,但虚无缥缈。而“丛林物流”那边,是真金白银的三十万美金预付款。
内心的天平剧烈摇摆。一边是**裸的金钱诱惑和简单的交易;另一边是沉重的责任、巨大的风险以及一份模糊的“正义感”。
他想起了论坛上关于那个组织的血腥传闻,想起了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的身份。如果这个组织真的危害国家……如果他的参与,哪怕只是提供信息,能阻止一些坏事发生……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涌动。绝望之中,似乎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也许,他的死,可以不仅仅是为了钱,还可以有点别的意义?
漫长的沉默后,刘三军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透出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我需要做什么?”
他没有明确答应,但老张明白了他的选择。一场更为凶险、更为复杂的旅程,就此拉开序幕。
接下来的两天,刘三军接受了国安部门紧急而基础的培训——主要是如何隐藏信息、使用密写工具、在特定情况下传递信号,以及最重要的:保命。教官反复强调,在任何情况下,活下去是第一要务。
同时,他也按照“丛林物流”的要求,收到了第一笔巨款——十五万美金,作为“安家费”和路费。另外一半,抵达后支付。他将其中绝大部分,通过多个匿名账户,辗转汇入了母亲的银行卡,只留下了少量现金傍身。汇款附言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等我回来。”
他没有打电话,只是发了一条短信给母亲:“妈,钱收到了吗?公司预支的。我出发了,到了地方可能信号不好,别担心。保重身体,等我回来。”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发给母亲的最后一条信息。
放下手机,他拿起那个只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少量现金的背包,走出了出租屋,没有回头。城市在他身后渐行渐远,灯火通明,却再无一丝温暖属于他。他像一颗被抛出的石子,坠向未知的、黑暗的南方。
经过数日颠簸,换乘了汽车、摩托车,甚至一段路的牛车,刘三军在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抵达了名为“孟弄”的边境小镇。这里建筑低矮杂乱,街道泥泞,空气中混杂着亚热带植物腐败的气息、牲口气味和各种陌生语言的叫卖声。各色人等穿梭其间,眼神大多带着警惕和漠然。
在一个挂着破旧招牌的小旅馆里,他见到了接头人——一个皮肤黝黑、精瘦矮小、眼神像鹰隼一样的男人,他自称“岩沙”。
“刘三军?”岩沙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结实的体格上停留片刻,点了点头,“还算结实。钱呢?”
刘三军交出剩下的现金。岩沙数了数,揣进怀里,扔给他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换上。你的东西,除了命,其他的从这里开始,都不需要了。”
帆布包里是一套廉价的丛林迷彩服和一双磨损严重的军靴。刘三军默默地换好衣服,将自己过去的衣物丢进了屋角的垃圾桶。这个简单的动作,象征意味极强——过去的刘三军,在此刻被正式“丢弃”了。
“休息一下。晚上出发。”岩沙说完,便不再理他,自顾自地擦拭着一把造型怪异、明显是土作坊出品的砍刀。
夜幕降临,雾气更浓。刘三军跟着岩沙,还有另外三个同样沉默寡言、神色各异的男人,悄无声息地潜入镇子后方的热带雨林。
丛林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瞬间吞噬了他们。脚下是厚厚的、湿滑的腐殖质,头顶是遮天蔽日的树冠,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和野兽的嚎叫此起彼伏,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岩沙显然对这条路极为熟悉,他像幽灵一样在前面带路,脚步轻捷,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刘三军紧紧跟着,全身肌肉紧绷,汗水浸透了迷彩服,蚊虫疯狂地叮咬着他**的皮肤。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远离了文明世界,踏入了真正的法外之地。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岩沙猛地举起右手,握成拳头。所有人瞬间蹲下,屏住呼吸。刘三军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说的是他听不懂的方言。
“是‘黑蝮蛇’的人,走私象牙的。”岩沙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算他们倒霉,撞上了。准备动手。”
另外三个男人毫不犹豫地抽出砍刀和手枪,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刘三军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血腥。
“你,跟着我,看着。”岩沙对刘三军命令道,随即像猎豹一样窜了出去。
遭遇战:遭遇边境走私小队,岩沙带队迅速剿灭,刘三军初窥血腥。
战斗爆发得极其突然,结束得也异常迅速。
岩沙的动作快如鬼魅,他首先用吹箭放倒了队伍最后面的哨兵,然后带着三人如同猛虎入羊群般冲杀了过去。砍刀劈砍骨肉的闷响,短促而凄厉的惨叫,子弹划破夜空的尖啸……这一切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死亡交响乐。
刘三军躲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后,眼睁睁看着岩沙一刀割开了一个试图举枪瞄准的走私贩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喷溅而出,在月光下呈现出暗红的色泽。那个人捂着脖子,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倒在地上抽搐。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着刘三军的鼻腔。
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这不是电影,不是演习,是真实的杀戮。生命在这里脆弱得像一张纸。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观察着岩沙他们的动作——狠辣、高效、配合默契,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纯粹为了毁灭而存在。
不到五分钟,战斗结束。对方六人,无一活口。岩沙的手下开始熟练地搜刮尸体上的财物和武器。
岩沙走到刘三军面前,脸上甚至还溅着几滴血珠,他咧嘴笑了笑,露出被槟榔染黑的牙齿:“看到了?这就是这里的规矩。弱肉强食。不想变成他们这样,就得比别人更狠,更快。”
刘三军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如同丛林野兽般的男人,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终于明白,自己踏入的不是简单的犯罪集团,而是一个**裸的、信奉暴力至上的野蛮世界。
在丛林中跋涉了数日,经历了数次类似的、小规模的遭遇和冲突后,刘三军终于抵达了目的地——一个隐藏在深山峡谷中的训练营。
营地由简陋的竹木棚屋和帐篷构成,四周拉着铁丝网,制高点上设有瞭望塔,隐约能看到重机枪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土腥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营地里大约有七八十人,大多神情彪悍,眼神麻木或充满戾气。
一个穿着熨帖的卡其色猎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白人男子,在一群荷枪实弹的护卫簇拥下,站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他手里拿着一个名单,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我叫巴克斯。欢迎来到‘炼狱’。”他微笑着说,“这里是你们的新起点,也可能是你们的终点。”
就在这时,一个瘦弱的、看起来精神已经崩溃的亚裔男子哭喊着从队伍里冲出来,跪在巴克斯面前:“放我走吧!求求你!我不要钱了!我要回家!”
巴克斯脸上的笑容不变,他慢慢掏出一把镀金的左轮手枪,对准了那人的额头。
“废物,没有资格浪费粮食。”他的声音依旧平和。
砰!
枪声清脆。那人的哭喊戛然而止,仰面倒下,额头上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
人群一阵骚动,随即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酷到极点的处决震慑住了。
巴克斯吹了吹枪口的青烟,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在刘三军脸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在欣赏他眼中那无法完全掩饰的震惊与恐惧。
“看到了吗?”巴克斯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这里,弱者只有一个下场。想活下去,就想办法变强,强到足以让我觉得你们‘有用’。”
暴力立威。
刘三军看着地上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鲜血汩汩流出,浸润了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医院诊断带来的绝望,离家割舍的痛苦,路上初窥血腥的震撼……所有情绪在这一刻混合、发酵,最终凝聚成一种冰冷的认知:
这里,就是地狱。而他,已经身在其中。
他的“序章”结束了。活下去,成了眼前唯一的目标。至于未来如何,那个与国安的秘密约定,在如此**的暴力面前,显得如此遥远而不真实。他必须首先想办法,从这片“炼狱”中,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