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被两名侍卫架着拖出了大殿。

洗干净……送到寝殿……

这几个字在他脑子里疯狂回荡，搭配着燕执冥那张俊美却戾气深重的脸，以及“人彘”的血腥画面，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恐怖的联想。

“大哥……两位大哥。”

沈晏试图从架着他的铁钳般的手臂中挣出一点空隙。

“陛下他……他通常让人去寝殿……是做什么？”

左边的侍卫目不斜视，仿佛没听见。

右边的侍卫倒是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种见惯了生死的麻木：“陛下的心思，岂是我等能揣测的？奉命行事便是。”

这回答等于没说，反而更让人心慌。

沈晏被一路拖行，穿过重重宫阙，最终被扔进了一处弥漫着水汽的偏殿。

几个面无表情、年岁不小的太监早已等候在此，不由分说便上前扒他的衣服。

“等等！我自己来！我自己可以！”沈晏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抓住自己的衣领。

为首的太监嗓音尖细平板：“陛下吩咐，要洗干净，奴才们需得仔细伺候，若有疏漏，担待不起。”

“伺候”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让沈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反抗是徒劳的。

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被剥净了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盛满热水的木桶里。

他紧闭着眼，脑子里一片混乱。

一会儿是燕执冥冰冷的眼神，一会儿是系统那句“好感度-99”。

负九十九！这他妈叫有好感？！增加了一点之后还是负九十九！

那初始好感度得是负一百吧？！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

就因为自己是个骗子预备役？

【系统，现在是什么情况？我该怎么办？他会不会下一秒就把我剁了？】

【宿主请保持冷静。目标人物行为模式超出常规数据库，但“送入寝殿”通常意味着生存几率的提升。请宿主把握机会，进一步展示您的“忽悠”……咳，沟通技巧。】

【沟通技巧？我跟他沟通个鬼！他那个样子像是要跟我沟通的样子吗？！他像是要跟我进行一些深入的“物理交流”然后把我做成标本！】

【检测到宿主情绪极度不稳定，建议使用新手礼包附赠的“三分钟楚楚动人光环”，或许能激发目标人物的怜惜之情……】

沈晏简直要气笑了。

【你看他像是会有“怜惜”这种情绪的人吗？对着一块石头用光环都比对他用有效！】

话虽如此。

在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后，

沈晏还是下意识地在脑海里确认了一下那个“楚楚动人光环”的存在。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武器”了。

...........................

燕执冥的寝宫名为“紫宸殿”。

殿内灯火通明，装饰极尽奢华，但色调偏暗，多以玄黑、暗金为主。

沈晏被独自留在内殿中央，侍卫无声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沉重的殿门。

“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敲在了沈晏的心上。

他僵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死寂逼疯的时候，内侧的门帘被掀开，燕执冥走了出来。

他已褪去了繁复的龙袍，只着一件墨色的常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墨黑的长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身后，少了几分朝堂之上的凛冽威仪，多了几分慵懒随性的危险。

沈晏的腿瞬间就软了，几乎是凭借本能，“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脚步声不疾不徐地靠近，最终停在他面前。

冰冷的剑尖，挑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再次对上那双深渊般的眼眸，沈晏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燕执冥垂眸看着他，目光在他因为刚沐浴过而显得格外白皙、甚至透着点脆弱感的脖颈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缓缓上移，落在他因恐惧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

“怕了？”

“编故事的时候，不是挺大胆的么？”

“草……草民……”沈晏牙齿都在打颤，脑子里疯狂搜索着“基础忽悠话术”里应对这种情况的条款，却发现一片空白。

在绝对的权力和死亡的威胁面前，任何技巧都显得苍白无力。

剑尖沿着他的下颌线轻轻滑动，冰冷的触感激起一阵战栗。

“你说……”燕执冥微微俯身，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在沈晏的脸上，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朕是该先割了你这张胡说八道的舌头，还是该先挖了你这双试图蛊惑君心的眼睛？”

沈晏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完了！他果然还是要动手！

求生欲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饶命！草民……草民并非有意欺瞒！实在是……实在是情非得已！”

“哦？”燕执冥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如何情非得已？”

沈晏大脑飞速运转。

电光火石之间，他福至心灵，想起了系统提供的“未被证实的传闻”里，似乎提到过暴君幼年流落民间时，曾于某个冬夜受过一位老乞丐的恩惠……

他心一横！

“因为……因为草民听闻，陛下仁德，念旧重情！”

“当年……当年那位老乞丐不过是在雪夜里给了您一件破袄，您登基后便寻了他许久，欲报恩德……”

沈晏一边说一边紧紧盯着燕执冥的表情，试图捕捉任何细微的变化。

“草民……草民仰慕陛下仁心，又……又实在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妄图借……借‘阿晏’之名，求得陛下一点垂怜，谋个生路……”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启动了那“三分钟楚楚动人光环”。

他不知道这玩意儿有没有用，只能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无助，眼圈微微泛红，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悔恨，以及一丝……被逼无奈的绝望。

燕执冥的动作顿住了。

捏着剑尖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那双冰封的眸子，锐利地审视着沈晏，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抵灵魂深处。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沈晏屏住呼吸，感觉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几秒钟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骤然一松。

燕执冥缓缓收回了短剑，直起身，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仁德？念旧重情？”

“你倒是会挑词说。”

他转过身，走向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孤寂。

“那个老乞丐，朕确实找过。”

沈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找到的时候，他已经冻死在破庙里了。”

“朕把他的尸体，烧了。”

沈晏：“……”

这……这算报恩吗？他不敢问。

“至于你……”

燕执冥忽然回头，目光再次落在沈晏身上。

“你的谎话拙劣，但眼神比他像。”

他？

哪个他？昨天的那个“阿晏”？

沈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燕执冥淡淡吩咐道：“过来，给朕斟酒。”

沈晏愣了一瞬，才意识到命令是对自己下的。

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因为跪得太久，腿脚发麻，差点又栽回去。

他强忍着不适，踉跄着走到桌案边，手忙脚乱地拿起酒壶。

酒壶是玉质的，触手温凉。

他颤抖着手，将琥珀色的液体倒入一旁的夜光杯中。

燕执冥就站在他身侧不远处，目光如有实质，落在他的手上，他的脖颈上，让他每一寸皮肤都紧绷起来。

斟满一杯，沈晏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

燕执冥没有接，只是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可知，欺君之罪，该如何处置？”

沈晏手一抖，酒液差点洒出来。

“株……株连九族……”

“嗯。”燕执冥应了一声，接过酒杯。

“你方才说，你叫沈晏？”

“是……”

“哪里人士？家中还有何人？”

沈晏头皮一炸。

这是要查户口，方便株连九族吗？！

他穿越过来就是个无根浮萍，原身是个孤儿，被卖进宫当杂役的，哪来的九族？

“回陛下，草民……草民自幼父母双亡，家中已无亲人，原是江南人士，后来……后来流落至京……”

他只能硬着头皮，半真半假地编。

“江南……”燕执冥重复了一遍，饮了一口酒，目光幽深地看向窗外，不再说话。

沈晏僵立在原地，不知是该继续站着，还是该退下，或者再跪回去。

这暴君的思维太跳跃，他完全跟不上节奏。

就在他内心煎熬无比，“楚楚动人光环”的三分钟时效即将过去之时，燕执冥忽然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扔在案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今夜，你就在此处守夜。”

他丢下这句话，便径直走向里间的龙床，和衣躺了下去，甚至没有再看沈晏一眼。

沈晏呆呆地站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守……守夜？

就这么……完了？

不杀他了？也不……那什么他了？

............................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龙床上那道模糊的身影，寂静无声。

沈晏看着那张华丽而空旷的龙床，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寝衣，再回想今晚这跌宕起伏、生死一线的经历，只觉得无比荒谬。

【叮！目标人物对宿主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94。】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沈晏：“……”

加了五点？从负九十九到负九十四？

他是不是还得谢谢这位暴君陛下的大恩大德？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见鬼的任务！这暴君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