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林珊站在云水一号别墅的大门外。
她仰着头,看这栋房子。太大了。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白色的墙,蓝色的瓦,门口还有两根大石柱子。她手里捏着自己的简历,那简历薄薄的两张纸,捏在手里全是汗。她觉得紧张,手心发黏。
她来面试保姆。
中介的人告诉她,这家人家出钱大方,要求也高。让她好好表现。她需要这份工作。太需要了。妈妈住院,弟弟上大学,到处都要用钱。之前在餐厅做服务员,工资根本不够。她听说这里月薪一万五,还包吃住,眼睛都亮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
“叮咚——”
声音清脆,传得很远。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得体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开了门。他就是李管家。
“您是?”李管家看着她,眼神很平静,但带着一种审视。
“李先生您好,我是来应聘保姆的,我叫林珊。”林珊赶紧说,脸上挤出讨好的笑。
李管家点了点头,侧身让她进去。“请进吧。”
一进门,林珊的眼睛就不够用了。客厅太大了,大得能当半个篮球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正中间的水晶吊灯,亮晶晶的,晃得她眼睛疼。空气里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不是香水味,像是某种花的味道。
“先生在书房等您。”李管家领着她,穿过客厅,走到一扇门前。“您进去吧。记住,先生不喜欢人多话,问什么答什么。”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林珊连连点头。
李管家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低低的,有点哑。林珊心里咯噔一下。这声音……怎么有点熟?她来不及多想,李管家已经推开了门,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珊硬着头皮走进去。
书房也很大。一整面墙都是书。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居家服,身形很高,肩膀很宽。窗外的光照进来,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
“先生,人来了。”李管家说。
“你先下去吧。”男人说。
李管家带上门,出去了。书房里只剩下林珊和那个男人。林珊站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坐。”男人说,还是没回头。
林珊拉开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下。椅子是硬木的,坐得她背脊发僵。
男人转过身来。
林珊的呼吸,一下子就停了。
那张脸,她一辈子都忘不了。比以前瘦了点,轮廓更深了,下巴上有一点青色的胡茬。眼睛还是那双眼睛,只是里面没有了以前那种傻乎乎的光,全是深不见底的平静。
是陈峰。
怎么会是他?
林珊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她的手在下面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裤子,指节都发白了。
陈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随意翻了翻,好像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简历。”他说,声音还是那么低。
林珊机械地把简历递过去。她的手在抖,纸张晃得厉害。
陈峰接过去,看都没看,随手扔在一边。他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就那么看着她。
那眼神,像刀子一样,一片一片地凌迟着她。林珊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她想逃,想立刻站起来冲出去。可是她的脚像灌了铅,动都动不了。
“为什么?”陈峰终于开口了。
林珊的嘴唇哆嗦着。“我……我需要钱……”
“需要钱。”陈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不是笑,是嘲讽。“所以你找到了我这里。”
“我不知道……”林珊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真的不知道是你……”
“是吗?”陈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月薪一万五,干得好有奖金。试用期一个月。在这签个字,今天就可以留下来。”
林珊看着那份合同,上面的条款像一条条锁链。她知道,一旦签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她将不再是林珊,只是这栋房子里的一个保姆。而陈峰,是她的主人。
她抬起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陈峰,你……”
“叫我先生。”陈峰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
林珊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冷漠的脸。三年的时光,好像在他们之间挖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她以为他已经死了,或者永远消失在她的生活里了。可他却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
她慢慢地伸出手,拿起桌上的笔。笔很重,她几乎握不住。她的眼泪一滴滴掉在合同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林珊。
字迹歪歪扭扭,像一条挣扎的蚯蚓。
陈峰拿起合同,看了一眼,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李叔会带你去你的房间。”他站起身,重新走向窗户,背对着她。“记住你的本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更别想。”
林珊站起身,腿软得几乎站不住。她躬着身,一步步退出了书房。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靠在墙上,整个人都滑了下去。她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哭出声。
这算什么?
这是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