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被他看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眸。
“属下……什么都不知道。”
沈晏冷笑一声。
“是吗？”
他一步步逼近林风，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让林风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风，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年。”
“十年。”沈晏重复了一遍，“十年，你以为，你能在我面前撒谎？”
林风的头垂得更低了。
“宗主，属下不敢。”
“不敢？”沈晏的声音陡然拔高，“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身上的同心咒，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想起她，心口就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一连串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砸向林风。
林风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紧紧地抿着，一言不发。
不是他不想说。
是不能说。
在宗主进入祭坛之前，曾逼他立下血誓。
永生永世，不得向任何人，包括忘了记忆的宗主本人，透露半句关于顾念姑娘的真相。
若违此誓，神魂俱灭。
沈晏看着他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眼中的寒意更甚。
他知道林风的忠心。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确定，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至关重要。
而且，一定和那个叫“念念”的女人有关。
“好，很好。”
沈晏忽然收起了身上所有的气势，转身，一步步走回桃花林中。
他站在那棵最大的桃树下，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的树干。
这里的气息，很熟悉。
熟悉到让他心慌。
他闭上眼，努力地想要在空白的脑海中，搜寻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可越是努力，头就越痛。
无数杂乱的、破碎的画面，像碎片一样扎进他的脑子里。
有女人的笑声，有琴声，有酒香……
还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地喊着。
“阿晏。”
“阿晏。”
阿晏？
是在叫我吗？
“啊——！”
沈晏痛苦地抱住头，再次跪倒在地。
那些碎片，仿佛要将他的脑袋撑爆。
林-风大惊失色，连忙冲上前。
“宗主！您别再想了！长老说过，忘情蛊的效力还未完全稳定，强行回忆，会伤及神魂的！”
沈晏一把挥开他的手，赤红着双眼，死死地瞪着他。
“告诉我！”
“告诉我，她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困兽的悲鸣。
林风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割。
一边是血誓，一边是敬重了十年的宗主。
他该怎么办？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我可以告诉你。”
清冷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沈晏和林风同时抬头看去。
只见顾念一身青衣，俏生生地站在月光下，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悲痛和疯狂，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平静。
她不是被送下山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顾姑娘？”林风失声喊道。
顾念没有理他，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沈晏的身上。
那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深爱的恋人，又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复杂到了极点。
沈晏强忍着头痛，站起身来。
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那股烦躁感再次涌了上来。
但这一次，烦躁之中，还夹杂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你是谁？”他又问了一遍。
“我是谁？”
顾念笑了。
那笑容，凄美而又苍凉。
“沈晏，沈大宗主，你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一步步向他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晏的心尖上。
“我是顾念。”
“是你曾经发誓要爱一生一世，却又亲手将我从你记忆里抹去的女人。”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沈晏的脑海中炸响。
爱一生一世？
我？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看起来……如此麻烦的女人？
沈晏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嘲讽。
“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沈晏，此生绝不可能对任何女人许下此等诺言。”
他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再次狠狠地捅进了顾念的心脏。
顾念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可亲耳听到，还是痛得无法呼吸。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
“是吗？”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破碎的玉佩。
玉佩只有一半，上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晏”字。
当沈晏看到那块玉佩时，瞳孔猛地一缩。
因为在他的脖子上，正挂着另一半。
上面刻着一个娟秀的“念”字。
这是他从小就戴在身上的东西，据说是他父母的遗物。
他下意识地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了那半块玉佩。
两半玉佩，在月光下，遥遥相对。
上面的裂痕，完美地吻合在了一起。
沈晏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这玉佩，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有吗？
顾念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现在，你还觉得，我在说谎吗？”
她走到他面前，拿起他手中的那半块玉佩，和自己手中的这半块，轻轻地合在了一起。
咔哒。
一声轻响。
一块完整的、刻着“念晏”二字的龙凤佩，出现在两人眼前。
也就在玉佩合上的那一瞬间。
沈晏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一个稚嫩的童声，带着哭腔响起。
“爹，娘，你们不要走……不要丢下晏儿……”
画面一转。
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女孩，将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掰成了两半。
她将其中一半，塞到了哭泣的小男孩手里。
“别哭了，这个给你。”
“以后，你看到它，就像看到我一样。”
“我叫念念，你呢？”
小男孩抽噎着，接过玉佩，小声说。
“我叫……阿晏。”
“轰——！”
记忆的洪流，冲破了忘情蛊的堤坝。
沈晏抱着头，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嘶吼。
他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