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林薇的声音还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但一听江晚清语气不对，立马清醒了：“晚清？你怎么了？声音不对啊，楚明舟欺负你了？”

“没…没有。”江晚清吸了吸鼻子，把那股酸涩逼回去，“就是…心里有点乱。你能出来一趟吗？陪我喝杯咖啡。”

“定位发我，二十分钟到。”林薇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挂了电话，江晚清看着空荡荡的家，觉得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重量。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镜子里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底两圈淡淡的青黑。她扑了点粉底，试图盖住这份狼狈，却发现只是徒劳，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和惶惑，化妆品根本遮不住。

她选了个离家稍远、环境安静的咖啡馆角落。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暖洋洋的，却丝毫驱不散她心里的寒意。她点了一杯美式，苦的，觉得此刻只有这种纯粹的苦涩才能压住喉咙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感。

林薇风风火火地赶到了，穿着一身利落的西装裙，显然是刚从某个工作场合溜出来，或者正准备去。她一**坐在江晚清对面，包往旁边座位一甩，眉头就拧成了疙瘩：“我的天，你这脸色…到底出什么事了？跟楚明舟吵架了？”

江晚清握着温热的咖啡杯，指尖却还是凉的。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那件事，光是在脑子里过一遍都觉得荒谬，说出来，更像是在质疑自己过去三年婚姻的真实性。

“薇薇…”她声音低得像耳语，“我可能…我可能只是个替代品。”

“啥玩意儿？”林薇眼睛瞬间瞪圆了，“替代品？替代谁？楚明舟外面有人了？！”她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引来旁边一桌的侧目。

江晚清赶紧摇头，把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从深夜那声要命的呢喃，到早晨她像做贼一样翻遍手机和旧箱子，再到那个写满“星雨”的素描本和神秘的锁扣。她说得有些混乱，逻辑不清，情绪却真实得可怕，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林薇听得目瞪口呆，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一种“果然如此”的凝重。她没打断江晚清，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直到江晚清说完，陷入沉默，她才长长地“啧”了一声。

“靠！”林薇低骂了一句，身体往前倾，压低了声音，“我就说嘛！楚明舟这种男人，长得不赖，工作体面，情绪稳定得像块大理石，感情史还干净得像张白纸，这本身就不科学！合着在这儿等着呢！”

江晚清抬起眼看她，眼神里带着求助的迷茫。

“晚清，这还用想吗？”林薇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星雨’，这名字一听就是个女的，还带着点儿文艺范儿。梦里喊名字，还那种语气？这绝对是刻骨铭心过的，没跑儿！”

她掰着手指头给江晚清分析，一条一条，逻辑清晰得让江晚清心寒：

“第一，手机里干干净净？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要么心思缜密，提前删干净了；要么就是这个‘星雨’存在于他更早的过去，早到可能都不用微信联系！但不管哪种，都说明他不想让你知道！”

“第二，那个素描本！我的天，一遍遍写名字，那是少年时代才干得出来的傻事，说明用情至深！这种刻在青春里的白月光，威力最大了，一辈子都忘不掉！”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那个锁！为什么单独剩个锁扣？盒子呢？肯定是被他藏起来了，或者处理掉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不敢想！照片？情书？说不定还有定情信物呢！”林薇越说越气，仿佛被背叛的是她自己，“楚明舟可以啊，平时看着闷不吭声，心里头藏着这么大一出戏！”

江晚清的心随着她的话一点点沉下去，沉到冰凉的海底。林薇的分析，像一块块石头，把她心里那点微弱的“可能是误会”的希望，彻底砸碎了。是啊，这一切迹象串联起来，指向性太明显了。一个楚明舟深爱过、却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一个他藏在心底最柔软、最隐秘角落的女人。

“可是…他对我很好。”江晚清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这几年，他挑不出什么错处。”

“对你好？”林薇嗤笑一声，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对你好那是因为你适合结婚！你懂事，你独立，你让他省心！但这种好，跟他心里惦记那个‘星雨’，完全不冲突！甚至可能因为他得不到‘星雨’，所以把那种感情投射到你身上，对你加倍的好，来弥补他心里的遗憾？这种男人我见得多了！”

“弥补遗憾”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江晚清的耳朵里。所以她这三年感受到的温暖和安稳，可能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补偿？她只是个用来填补别人空缺的影子？

看她脸色惨白，林薇语气软了下来，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晚清，我不是故意要吓你。但这种事，你得清醒点。男人心里有没有别人，女人是能感觉出来的，就像你现在这样，不安，猜疑，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那我…该怎么办？”江晚清的声音虚浮无力。

“试探他！”林薇斩钉截铁，“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问问他以前的事，初恋什么的，看看他什么反应。如果他坦然，那可能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我们想多了。如果他回避、躲闪、或者生气，那基本就坐实了。”

江晚清沉默着。试探？她想象不出那个场景。难道要她直接问：“老公，你梦里叫的星雨是谁？”她怕那个答案，无论是谎言，还是真相，她都怕。

“还有那个盒子，”林薇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着光，“想办法找到它！那个锁扣既然在，盒子肯定没扔远！书房没有，会不会在你们老家？或者他办公室？找到盒子，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找盒子？这听起来更像侦探小说里的情节了。江晚清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和楚明舟的婚姻，怎么就走到了需要暗中调查、彼此试探的地步？

“你先别自己吓自己，但也别傻乎乎地什么都信。”林薇拍拍她的手，“观察，留心细节。男人的马脚，藏不住的。”

咖啡凉了，苦涩的味道更加明显。江晚清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林薇的话，像给她混沌的世界强行注入了一套清晰却残酷的逻辑。她原本只是怀疑的迷雾，现在被林薇塑形成了一座名为“白月光”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

和林薇分开后，江晚清独自在街上走了很久。阳光很好，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回到家，推开门，房间里还残留着楚明舟早晨留下的淡淡须后水味道。

一切看起来都和昨天一样，但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她走到书房，看着那个角落里的旧纸箱，眼神复杂。那里藏着她婚姻的定时炸弹。

晚上楚明舟回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看到江晚清时，还是露出了惯常的温和笑容。

“老婆，我回来了。今天怎么样？”他一边换鞋一边问，语气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江晚清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着锅铲，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还行。”她顿了顿，状似无意地加了一句，“今天收拾东西，看到你那个旧素描本了，画得还挺有意思的。”

她紧紧盯着楚明舟的脸。

楚明舟换鞋的动作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非常短暂，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抬起头，笑容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哦，那个啊，都是多少年前的胡乱涂鸦了，没什么好看的。”

他没有接话，没有追问她为什么突然翻旧东西，也没有对“素描本”本身发表任何评论，只是用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把话题推开了。

这种回避，在林薇那套逻辑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江晚清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转过身，继续炒菜，油烟机的轰鸣声掩盖了她骤然加快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试探的号角，才刚刚吹响。而楚明舟这看似不经意的回避，在她心里，已经成了林薇那些分析的、第一个无声的“实锤”。

这场戏，她不得不继续演下去，只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