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仪挑眉，“比如？”
杜如媚索性也就直说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陛下今天的意思，摆明就是看上你了。”
“可沈家进宫选秀的名帖已经交上去，只有明珠一人，如果陛下选了你，明珠势必不可能再入选秀……”
姜明仪点头，她明白，同一家不可能选两名秀女。
她和沈明珠，只能有一人。
姜明仪:“所以，您想让我做什么？”
“如今陛下已然注意到我，我有什么法子能避开呢？”
杜如媚喝上一口茶水，静下心神，目光落在姜明仪身上，“我们沈家和凌府一月前就有婚约，只要凌府同意，我们婚约之人就换成你，这样哪怕陛下看上你了，也会顾及礼仪伦常而放弃。”
姜明仪听着杜如媚的话，扶额笑笑，“母亲，你是觉得陛下好骗吗？”
陛下的眼线遍布整个天下，任何一点儿都无法欺瞒。
杜如媚的脸色白下来，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叹了口气，“罢了，左右名帖已经交上去，能不能选上还未可知。”
“淑仪，这次南山寺之行，你……尽量摸清陛下的喜好，帮帮**妹明珠。”
“……”姜明仪没有着急应下，而是问道，“母亲，我问你，你可曾对我和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她毕竟借了沈淑仪的身体，总归得帮她做些什么。
如果杜如媚做了……
虽然她姜明仪蠢，可在后宫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法子。
杜如媚一听，脸色坚定道:“我杜如媚对天发誓，从未对你和你娘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娘是自己病死的，我还服侍了她几个月，而后才抬平的。”
“至于你，我本不想把你送庄上，是你看不惯我，老是给我使绊子，还放狗放蛇咬伤了我和老爷好几次，我和老爷都忍了。”
“但是后面你变本加厉，竟然在我上茅房的时候放鞭炮，我和老爷才把你送养到庄子上的，但是这么多年你也知道，我生活上可是半分没亏待你。”
“还有撞柱子，可是你自己撞的，虽然嫁人是我逼的，但是我也向你保证选秀结束之后帮你和离，日后一定替你嫁一个你喜欢的门户……”
“其实……接你回来的那天，看着和明珠差不多大小的你，还没有母亲，我就已经放弃了想法，可哪知道你一上来就射了我一箭……”
说着，杜如媚拉开袖子，露出还未愈合的箭伤，痛心疾首道:“我一气之下就逼你嫁人，之后你就撞了柱子……”
“唯一对不起你的，也就这一件了。”
“但我杜如媚不后悔。”杜如媚直视姜明仪的眼睛，“明珠是我唯一的女儿，她想要进宫，我身为她的母亲，就得帮她。”
“……”
姜明仪看向杜如媚，忽的想到自己的母亲，如果当初她还在的话，是不是自己可以不用入太子府，是不是不用费尽心思讨太子喜欢，到最后也不会被一杯毒酒赐死。
可要是沈淑仪的母亲还在，她也一样不会被逼着替沈明珠嫁人。
可听杜如媚描述，怎么感觉……像是沈淑仪欠了杜如媚许多。
算了，如若真如杜如媚所说，倒也没有什么需要报复的。
姜明仪垂眸，想起宫里那冷冰冰的一切，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趋之若鹜。
她点头，看向杜如媚淡淡应道:“……我尽量。”
杜如媚开怀笑了，“那就好。”
“淑仪，感觉你变了。”
杜如媚突然说道。
姜明仪心里一咯噔，弯眉轻笑，“是吗？”
“也许撞了柱子，想开了许多。”
杜如媚点头，“也许吧……”
“凌府婚约的事情，等你从南山寺回来再说。”
“说起来这个，”
杜如媚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严肃起来，
“明日我请了宫里的教养嬷嬷来，听说是个严厉的，你性子收着点儿，要是她在陛下面前说些不好的，恐损了你的声誉。”
“这世道，女子声誉可是顶顶重要的。”
姜明仪却说道:“要是损了声誉，说不定陛下心里不喜，那岂不是不用去南山寺了。”
杜如媚一愣，拍一下桌子，“对啊。”
“不过还是算了，要是被老爷知道，你和我都得完。”
姜明仪笑笑，可心里却有这番想法。
南山寺之行，她实在不愿。
面对那洞察秋毫，心机深如沉渊的帝王，半月之期，她真的能装得下去吗？
夜里，姜明仪躺在床上，旁边是睡不着非要来挤她的沈明珠。
沈明珠:“沈淑仪。”
姜明仪:“嗯？”
沈明珠抱着枕头，蠕动身体贴在姜明仪身上，嘟囔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很多心事。”
“……”姜明仪侧头，望向清冷的月光，“也许吧。”
沈明珠抬眼，入目的是姜明仪忧郁的侧脸。
沈明珠瘪瘪嘴，心思不是滋味，贴在姜明仪身上，“要不……跟我说说？”
“说不定心里好受点儿。”
“……”姜明仪转头，看见沈明珠露出半张脸，一双杏眼亮晶晶看向她，忽的心头一软，就此说道，“明珠，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明珠点点头，“嗯嗯。”
姜明仪转过脸，看向雕花的床顶。
“很久以前，有一个女孩子，她三岁没了母亲，母亲丧期未过，父亲便另娶他人，还有了一儿一女。”
“女孩很可怜，因为父亲常年在外，家中继母把持，不受待见，别的女子学习女工，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管家安宅之术，而她却被逼着学习讨好男人的淫词艳曲，曲段歌舞……女孩的父亲长兄知道后，也未阻止，只是静静看着女孩沉沦。”
“最终，在她十岁那年，党派之争开始，她被当做筹码，送进了太子府。”
“她被人欺凌受辱，只能战战兢兢地靠近那个冰冷的男人，使尽手段获得了男人的宠爱，顺风顺水十年，那时，她真的以为这世上起码还有人爱她。”
“可是后来，她死了，被她爱的男人赐死了。”
“那时候她才明白，自始至终，无人爱她。”
“……”
沈明珠沉默很久，抬手抹掉姜明仪眼角的泪，闷闷道，“可是……沈淑仪，有人爱你的。”
“爹爹虽然把你送到庄子上，可每年的节日我和娘亲，爹爹都会陪你一起过，因为你不想看见我们，所以我们每次都在庄子的另一边陪着你。”
“这十年来，从未缺席过。”
“你生病了，也是爹爹和娘亲亲自跑到庄子上照顾你，只不过在你醒来之前都悄悄离开，怕你看见他们不开心。”
“沈淑仪，爹爹真的爱你，还有你的娘亲，相信她也是爱你的。”
“当初道士说你活不过十六岁，可你看，不也活到十六岁了吗？”
“沈淑仪，别伤心了，有人爱你。”
姜明仪看向旁边不谙世事，娇养长大的沈明珠，心口一阵一阵疼。
可是，明珠啊，我不是沈淑仪。
我是……姜明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