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的深夜，像是被泼了墨的绸缎，只有**的霓虹灯不顾一切的撕开黑暗，将光怪陆离的色彩泼洒在潮湿的街道上，空气里混杂着海风的咸腥，**飘出的雪茄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精酸腐气，黏在人的皮肤上，说不出的难受，

陈阳攥着口袋里最后几张零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零钱的边缘硌的掌心生疼，却像是此刻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他低着头，尽量把自己缩在宽大的黑色外套里，可188的身高摆在那里，即便是刻意佝偻着背，依旧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扎眼。只是这份扎眼，早已不是从前让路人都忍不住回头的帅气，曾经肩宽腰窄的挺拔身形，被连日的熬夜和酗酒磨平了所有棱角，衬衫领口皱的像是团被狠狠揉过的纸，袖口还沾着昨晚没擦干净的酒渍，原本锃亮的黑色皮鞋，如今鞋尖蒙着一层灰，鞋跟处甚至有了一道明显的磨损痕迹。

他刚踏出“金沙”**的旋转门，身后就传来粗哑的辱骂声，像淬了毒的鞭子，抽打在他的后背上：“陈阳，**别跑！欠我们宏哥的钱什么时候还？再躲，老子卸了你的胳膊！”

陈阳的脚步猛地一顿，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不敢回头，加快脚步，几乎是踉跄着钻进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霓虹灯的余光勉强照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刚才在**里的画面，又一次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回放，老虎机的屏幕闪烁着刺眼的光茫，中奖的虚假提示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熄灭，赌桌上，筹码被推出去的瞬间，他的心跳快的能冲出胸膛，可每次开牌，都是让他绝望的结果，最后一次，他把身上仅剩的三百块都押了上去，看着庄家掀开牌面的那一刻，他感觉他的整个世界都黑了。

“妈的”陈阳低骂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掉出一根皱巴巴的烟，他咬在嘴里，摸遍了全身的口袋，才找到一个快没电的打火机，打了三次，才勉强点燃，辛辣的烟雾吸进肺里，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快掉下来。

他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还不是这副模样，那时候，他父母虽然早逝，可手里还有一套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那是他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根。他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虽然后来因为沉迷堵伯荒废了学业，没有拿到毕业证，但凭着大学时篮球生的底子，找一个体育教练的工作并不难，那时候的他，还注重形象，出门前会把头发梳的整齐，衬衫熨的没有一丝褶皱，走在路上，总能吸引不少女生的目光。

他曾经也是有过梦想的，大学时，他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前锋，每次在球场上奔跑，听着场边观众的呐喊，他都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那时候，他想着毕业后能进入职业球队，哪怕只是替补，也能在自己热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可这一切，都毁在了失恋和堵伯上。

一年前，他和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分手了，女朋友说他太浮躁，没有上进心，看不到未来。那时候的他，确实有些虚荣，总想着快速成功，让别人羡慕。分手后的痛苦和不甘，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就在他最消沉的时候，认识了一群“朋友”，他们带着他进了**，告诉他“在这里，运气好的话，一天就能赚到别人一个月的钱”。

起初，他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每次只带几百块钱。有一次，他运气好，一把赢了几千块，那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赚到钱的**，让他彻底迷失了，他开始频繁出入**，从一开始的几百块，到后来的几千，几万，他把父母留给他的积蓄都投入了进去，输光了积蓄，就开始借高利贷。

他不是没想过收手，可每次输了钱，他都觉得“下一把一定能赢回来”，这种侥幸心理，像毒瘾一样控制着他，直到上个月，高利贷的人找上门来，他走投无路，只能把父母留下的老房子抵押了出去，拿到抵押款的那一刻，他还天真的以为，这是他的“救命稻草”，只要用这笔钱赢回之前的损失，他就能重新开始。

可现实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这一个月，他几乎是天天泡在**里，没日没夜的赌，可运气像是彻底抛弃了他，不管他押什么，都是输。抵押房子的钱，很快见了底，只剩下他口袋里这几张可怜的零钱。

“嗡嗡……“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陈阳吓了一跳，以为是借高利贷的人又来催债，他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李哥”的名字，他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李哥是他大学时候的队友，也是他为数不多还保持着联系的朋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声音沙哑的厉害：“喂，李哥“

”阳子，你在哪儿呢？我找你好几天了，电话一直打不通。“电话那头，李哥的声音带着担忧。”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体育培训学校的工作，人家还等着你的答复呢，你到底去不去啊？”

陈阳的心猛地一揪，愧疚像是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上次李哥给他打电话，说有个体育培训学校招篮球教练，待遇不错，让他去试试，可那时候他正沉迷在**的纸醉金迷里，满脑子都是翻本，随便找了个借口就给拒绝了，现在想想，那才是他真正的救命稻草，可他却亲手把它推开了。

“我……”陈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告诉李哥，他把父母的房子抵押了，欠了一**高利贷，现在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吗？他不能，他骨子里那点虚荣，不允许他在曾经的队友面前如此狼狈。

“我没事，李哥。”陈阳强装镇定“那个工作……我最近有点忙，可能去不了了，谢谢你啊。“

“忙？你能有什么忙的？”李哥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听说你最近总是去**，阳子，你可千万别糊涂啊！堵伯那东西就是个坑，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你忘了你大学时候有多厉害，咱们还一起憧憬过进职业球队呢，你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李哥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的刺中了陈阳最痛的地方，他不由自主想起大学时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日子，想起和队友们一起为了比赛拼搏的时光，那些画面清晰的仿佛就在昨天，可现在的他，却活成了自己曾经最鄙视的样子。

“我知道了，李哥，我会注意的。”阳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忍不住哭出来“边还有事，先挂了啊”。

挂掉电话，陈阳靠在墙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曾经的篮球梦破碎了，爱情没了，父母留下的房子也没了，现在的他，一无所有，还欠了一**债。

巷子口传来脚步声，吓得陈阳一哆嗦，以为是高利贷的人追来了，他赶紧擦干眼泪，屏住呼吸，往巷口深处缩了缩，还好，脚步声只是路过，很快就消失了。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凌晨三点。他摸了摸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口袋里的零钱，只有几十块，连一顿像样的饭都不够，他想起自己曾经在大学食堂里，一顿能吃两大碗饭，还能再加个鸡腿，那时候的日子，简单却幸福，现在，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他走出小巷，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澳门的深夜，依旧热闹，**里人声鼎沸，街边的酒吧里传出嘈杂的音乐，情侣们在手牵着手散着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有他，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在这座城市里游荡。

他走到一家便利店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走了进去，拿了一个最便宜的面包和一瓶矿泉水，结账的时候，收银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异样，陈阳赶紧低下了头，付了钱，匆匆离开了。

他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啃着干硬的面包，喝着冰冷的矿泉水，面包很难吃，可他还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接下来几天唯一的食物了。

吃完面包，他靠在长椅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光，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高利贷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他们说过，如果再不还钱，就要卸他的胳膊，他害怕，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要是还在，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很失望吧。小时候，父母总是教育他要好好做人，努力奋斗，可他却把他们的教诲抛在了脑后，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路。

“爸，妈，我错了……“陈阳喃喃自语，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陈先生，您好，我们这边是’星娱传媒‘，之前在街头看到您，觉得您外形条件非常好，很适合当模特，如果您有兴趣，可以明天下午两点来我们公司面试，地址是……“

陈阳愣住了，他看着短信内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知道自己长得帅，大学的时候，就有女生说过他可以去当模特，以前他没当回事，总觉得靠脸吃饭不踏实，可现在，走投无路的他，却觉得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反复看着短信，手指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这条短信是不是真的，会不会是骗子，可现在的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就算是骗子，他也想去试试。

“模特……”他喃喃自语，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站在聚光灯下的画面，那画面虽然遥远，却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麻木，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他不知道这条路能不能走通，可他现在，只能抓住这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拼一把了。

他掏出手机，小心翼翼的把那条短信保存好，然后朝着短信上的地址方向走去，夜色依旧深沉，可他的脚步，却比之前坚定了一些，他不知道，前方是不是深渊，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