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元年的秋猎,比往年要热闹许多。新帝登基,为了彰显皇威,也为了拉拢朝臣,先帝便下旨举办秋猎,如今虽先帝已逝,秋猎却照旧举行。
猎场设在京郊的围场,依山傍水,风景秀丽。萧若芸作为太后,自然要随行。沈清辞与她一同住在猎场的行宫之中,瑾行和小公主也跟着来了,唯有新帝瑾萱,忙着与朝臣周旋,很少来行宫。
这日午后,萧若芸带着沈清辞和几个宫女,在行宫附近的林子里散步。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萧若芸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难得的惬意。
“娘娘,您看那片菊花,开得真好。”沈清辞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菊花园,笑着说道。
萧若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金黄的菊花在阳光下绽放,格外耀眼。她点点头:“确实不错,比宫里的开得还要好。”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声。萧若芸眉头一皱,示意宫女去看看。
很快,宫女回来禀报:“太后娘娘,是兰贵人,她一个人在那里哭。”
萧若芸心中一动,对沈清辞道:“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走到菊花园旁,果然看到兰贵人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宫装,头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看起来格外憔悴。
听到脚步声,兰贵人抬起头,看到萧若芸和沈清辞,连忙擦干眼泪,起身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惠贵妃娘娘。”
“起来吧。”萧若芸淡淡开口,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
兰贵人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臣妾……臣妾只是想起了姐姐,心里难受。”
萧若芸沉默了片刻,道:“你姐姐椿兰妃的事,本宫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她生前温良贤淑,是个好人,可惜命薄。”
提到椿兰妃,兰贵人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姐姐这一生太苦了,入宫多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生下了死胎,从此一蹶不振,最后郁郁而终。太后娘娘,臣妾总觉得,姐姐的死不对劲,那个死胎,或许不是意外。”
萧若芸心中一凛,她果然没有猜错,兰贵人也怀疑椿兰妃的死。她看着兰贵人,轻声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兰贵人摇摇头,泪水模糊了双眼:“臣妾没有证据,可臣妾了解姐姐,她那么期待那个孩子,怎么可能会不小心让孩子没了?而且,姐姐去世前几天,还派人给臣妾送了一封信,说她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事情,让臣妾小心万氏的人。可等臣妾想去找她问清楚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行了。”
“万氏?”萧若芸眉头一皱,“万氏不是早就被赐死了吗?”
建文二十一年,昭德太后薨,随后庶人万氏被赐死,张美人、丽贵人、安婕妤等人被连坐。那时万氏已经被废为庶人,失去了所有权力,怎么还会对椿兰妃下手?
兰贵人道:“臣妾也不知道,或许姐姐说的不是万氏本人,而是她的余党。万氏在宫里经营多年,就算她死了,她的余党或许还在暗中活动。”
萧若芸沉默了,她知道兰贵人说的有道理。万氏当年深得先帝宠爱,又有太后撑腰,在宫里培养了不少势力。虽然万氏被赐死,可那些余党或许还隐藏在后宫的各个角落,等待着机会兴风作浪。
“你姐姐给你的那封信呢?”萧若芸问道。
兰贵人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帕包着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信纸。她将信纸递给萧若芸:“这就是姐姐给臣妾的信。”
萧若芸接过信纸,只见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的。信上只有几句话:“吾妹亲启,宫中险恶,万氏余孽未除,吾恐遭不测。若吾身死,汝需小心谨慎,切勿追查,保全自身为重。”
看着信上的内容,萧若芸心中愈发肯定,椿兰妃的死绝非意外,背后一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或许与万氏余党有关,甚至可能牵扯到当年的太后和先帝。
“这封信,你还告诉过别人吗?”萧若芸问道。
兰贵人摇摇头:“臣妾不敢,姐姐在信里让臣妾不要追查,臣妾怕惹祸上身,一直把这封信藏着,连身边的宫女都不知道。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在这里哭,没想到被太后娘娘看到了。”
萧若芸点点头,将信纸还给兰贵人:“这封信你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放心,本宫会查明真相,还你姐姐一个公道。”
兰贵人闻言,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太后娘娘,臣妾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萧若芸扶起她:“起来吧,好好照顾自己,等本宫查明真相,会告诉你的。”
说完,萧若芸便带着沈清辞离开了。走在回行宫的路上,沈清辞忧心忡忡地说:“娘娘,这件事怕是不简单,牵扯到万氏余党,甚至可能还有当年的太后和先帝,我们查起来,怕是会遇到很多阻力。”
萧若芸点点头:“我知道,可椿兰妃死得不明不白,我不能让她就这样含冤而死。而且,万氏余党一日不除,后宫就一日不得安宁,瑾行和瑾萱的安危也会受到威胁。这件事,就算再难,我也要查下去。”
回到行宫,萧若芸立刻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太监和宫女,让他们暗中调查椿兰妃当年死胎的事情,以及万氏余党的下落。她知道,这件事不能声张,否则打草惊蛇,就再也查不到真相了。
接下来的几天,秋猎照常进行。新帝瑾萱在猎场上表现出色,射杀了不少猎物,赢得了朝臣的赞誉。瑾行则陪着萧若芸和沈清辞,在行宫附近散步,偶尔也会去猎场看看,却从不与瑾萱争抢风头,显得格外安分。
萧若芸看在眼里,心中既欣慰又担忧。欣慰的是瑾行懂事,知道隐藏自己的锋芒;担忧的是,瑾萱会不会因为瑾行的安分而放松警惕,或者反而觉得瑾行城府太深,对他更加忌惮。
这日傍晚,心腹太监小李子悄悄来到萧若芸的书房,禀报调查结果。
“太后娘娘,奴才按照您的吩咐,暗中调查了当年椿兰妃死胎的事情。据当年伺候椿兰妃的老宫女说,椿兰妃怀孕六个月的时候,突然腹痛不止,太医来看过之后,说是动了胎气,开了安胎药。可喝了安胎药之后,椿兰妃的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最后就生下了死胎。”小李子低声说道。
“那个太医是谁?”萧若芸问道。
“是当时太医院的院判张太医。”小李子道,“不过张太医在椿兰妃生下死胎后不久,就告老还乡了,现在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萧若芸眉头一皱,“这么巧?”
小李子点点头:“奴才也觉得奇怪,所以又调查了张太医的家人。据他的儿子说,张太医当年告老还乡,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说在宫里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而且,张太医去世前,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是对不起椿兰妃,害了她的孩子。”
“遗书呢?”萧若芸连忙问道。
“遗书被张太医的儿子藏起来了,奴才费尽心思,才从他那里拿到了遗书的副本。”小李子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萧若芸。
萧若芸接过纸,只见上面写着:“吾行医数十载,从未害过人,然今被迫害椿兰妃腹中胎儿,实乃无奈之举。万氏以吾家人性命相要挟,吾不得不从。吾死后,愿受轮回之苦,以赎吾罪。”
看着遗书上的内容,萧若芸的手微微颤抖。果然是万氏!虽然万氏当时已经失势,可她还是能用手段胁迫太医,害死椿兰妃的孩子。
“那万氏的余党呢?查到了吗?”萧若芸问道。
小李子道:“奴才还查到,当年万氏被赐死之后,她宫里的一些宫女太监并没有被处死,而是被发配到了浣衣局或者冷宫。其中有一个叫小翠的宫女,当年是万氏的贴身宫女,现在还在浣衣局当差。奴才暗中审问了她,她承认万氏当年确实在宫里培养了不少势力,而且在被赐死之前,还安排了一些人留在宫里,等待机会复仇。”
“小翠现在在哪里?”萧若芸问道。
“还在浣衣局。”小李子道,“奴才已经派人监视她了,只要她有任何异动,立刻就能禀报娘娘。”
萧若芸点点头:“好,继续监视她,看看她和哪些人有联系。另外,再去查一下,当年万氏被赐死,是不是真的和昭德太后有关。”
小李子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萧若芸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思绪万千。万氏余党还在宫里,昭德太后的死也疑点重重,椿兰妃的死背后还有更大的秘密。这深宫之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查明所有真相,只知道自己必须坚持下去,为了那些逝去的人,也为了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