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这样对峙着，他眼里的红血丝那么清楚，像是网，要把我牢牢困在原地。

我捏着那份被他攥得变了形的离婚协议，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问他，声音抖得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是你逼我的，林晚。」苏亦辰的声音很哑，他一步步走过来，把我逼到墙角，高大的身影把我完全罩住。

「结婚是你提的，现在想跑，晚了。」

他低头，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一股酒味和一种我看不懂的疯狂，

「我告诉你，只要我苏亦辰一天不死，你林晚就永远是苏太太。」

今天是我的婚礼。

我叫林晚，二十六岁，嫁给了苏亦辰。

苏亦辰，苏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长得帅，又有钱，是那种走在路上，所有女人的目光都会黏在他身上的男人。

我们的婚姻，在外人看来，是典型的灰姑娘嫁给王子。

但其实，更像是一场交易。

是我主动提出的。

三个月前，我妈急需一大笔钱做心脏搭桥手术。我走投无路，找到了苏亦辰。

我对他说的原话是：「苏总，娶我吧。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爱，我只要你妻子这个名分。

作为回报，我可以帮你应付家里的催婚，扮演一个完美的妻子，两年，两年后我们就离婚。」

当时他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手指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叫保安把我轰出去。

最后，他掐了烟，对我说了两个字：「可以。」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场盛大的婚礼。

婚礼上，他扮演了一个完美的新郎，英俊，体贴，对我笑的时候，眼里的温柔几乎能把人溺死。

我一度恍惚，以为我们真的是一对相爱的情侣。

直到晚上。

宾客散尽，我一个人坐在铺满了红色玫瑰花瓣的婚床上，从晚上八点，等到十一点。

我的新郎，苏亦辰，不见了。

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我心里那点因为婚礼而生出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一点点冷了下去。

是啊，我怎么忘了，我们只是交易。他肯在婚礼上配合我演戏，

已经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了。新婚之夜，他想去哪，是他的自由。

我换下沉重的婚纱，穿上自己的衣服，准备卸妆睡觉。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我的闺蜜，周周。

「晚晚，你老公怎么回事啊？新婚之夜，他跑来‘夜色’酒吧买醉？

还跟我们炫耀他单身呢！」周周的声音很大，带着醉意。

我脑子「嗡」的一声。

「哪个酒吧？」

「就市中心那个‘夜色’啊，你快来管管他！」

挂了电话，我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我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赶过去的，是愤怒，还是不甘？

或许都有。

我可以接受我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但我不能接受他在新婚之夜，就跑到外面去宣称自己单身。

这是对我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车子在‘夜色’酒吧门口停下。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晃眼的灯光让我有点不适应。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就坐在卡座最中间的位置，身边围着一群男男女女。他的那帮兄弟，我见过几次。

他今天穿的还是那身白色的新郎礼服，只是领带扯开了，

扣子也解了两颗，看起来多了几分随性和不羁。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正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笑。

那笑容，和我白天在婚礼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的脚像是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动。

我该怎么过去？冲过去质问他？还是把他拉回家？

无论哪一种，都像个笑话。

一个兄弟搂着他的肩膀，大声地问：「辰哥，你真不够意思啊，说结婚就结婚了！

新娘子呢？怎么不带出来给我们看看？」

另一个也跟着起哄：「就是啊，藏着掖着干嘛？嫂子长啥样啊？」

我看到苏亦辰喝了一口酒，然后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

周围很吵，但我还是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

「什么嫂子，别乱叫。」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那个兄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懂了懂了，商业联姻嘛！

辰哥你这就不地道了，娶了个不喜欢的女人，把我们这些兄弟都给忘了！」

我死死地盯着苏亦辰，我想看他反驳。

哪怕只有一个字。

但是没有。

他只是笑了笑，又喝了一口酒，然后说了一句让我彻底掉进冰窟窿里的话。

「我不喜欢她。」

「娶她，是因为我爸前阵子脑溢血，就想看我成家。老爷子身体不好，哄哄他而已。」

「放心，过两年就离。」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我就说嘛！我们辰哥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套牢！」

「来来来，为了辰哥两年后恢复单身，干杯！」

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连这场交易，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不是为了应付催婚，他只是为了哄他生病的爸爸。

两年后就离婚……

我真是个天大的傻瓜。

我还以为，这两年，我们可以相敬如宾，做一对合格的合作夥伴。

没想到，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用来哄老爷子开心的工具，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物件。

心口的位置，疼得像是被人用刀子在反复地割。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跑。

外面的冷风吹在脸上，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

那栋被称为「婚房」的别墅，此刻看起来冰冷又讽刺。

我冲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来。

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林晚，你清醒一点。

从一开始，你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你只是为了钱，他只是为了哄他爸。

你们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可是，为什么心还是这么痛？

我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直到全身都冻得开始发抖。

我关掉水，用浴巾裹住自己，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狼狈不堪。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晚，不就是两年吗？你忍得住。」

我对自己说。

可是，真的要忍两年吗？

和一个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你，把你当成工具的男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两年？

我做不到。

我回到卧室，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

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离婚协议书」

五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

我的心，也跟着这五个字，彻底死了。

既然他那么想离婚，那么想恢复单身，那我就成全他。

没必要等两年。

现在就离。

我花了一个小时，拟好了离婚协议。

财产分割很简单，我什么都不要。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一分都不会拿。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他支付我母亲后续的治疗费用。这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他不能反悔。

打印，签名。

我看着「林晚」那两个字，感觉有点陌生。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

我一夜没睡，却一点都不觉得困。

我换好衣服，化了个淡妆，遮住我的黑眼圈和红肿的眼睛。

然后，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苏亦辰回来。

我要亲手把这份离婚协议，交到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