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雨，幼儿园老师打电话来，声音都劈了。

“舒晚！你赶紧来一趟！可可把孙家小胖子推倒了！还……还非说人家爸爸是假的！”

我脑袋嗡的一声。孙家小胖子？他爸是我们这片出了名的包工头，膀大腰圆。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水花溅湿了裤脚，冲进幼儿园活动室时，里面已经炸了锅。孙家那个胖女人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着缩在墙角的小小一团：“……有娘生没爹教的野种！敢打我儿子？反了天了！赔钱！今天不赔个十万八万，这事没完！”

她儿子，那个小胖子，脸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倒是哭得震天响。

“可可！”我冲过去，一把抱住那个小小的、倔强的身体。她在我怀里，小小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

“妈妈，”她抬起脸，大眼睛里全是水汽，却没有掉下来，“我没使劲推他。是他先骂我。”

“骂你什么？”我心里揪着疼。

可可吸了吸鼻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他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说我没有爸爸。”

活动室里瞬间静了一下。

“那你有爸爸吗？”角落里，另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

可可猛地从我怀里挣脱出来，小小的胸脯挺得老高。她没看任何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像是要穿透墙壁，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然后用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近乎宣告的口吻，大声说：

“我当然有爸爸！我爸爸叫顾景琛！他是最厉害最有钱的人！比孙小胖的爸爸厉害一百倍！一千倍！”

“顾……顾景琛？”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孙家媳妇，声音突然卡了壳，眼睛瞪得溜圆。

周围几个来接孩子的家长，本来在看热闹，此刻也像被按了暂停键，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猛地拔高，又诡异地低了下去，变成一片嗡嗡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

“哪个顾景琛？”

“还能有哪个？电视上天天见的那个……”

“首富？顾氏集团？”

“不可能吧……这小姑娘……”

空气好像凝固了。连那个撒泼打滚的小胖子都忘了哭，张着嘴，傻乎乎地看着可可。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冻住了。浑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干，差点没站稳。可可……她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这个我埋藏在心底最深、最隐秘角落，从未对人提起过，更不可能告诉她的名字！

幼儿园老师也懵了，看看可可，又看看我，眼神复杂。

孙家媳妇脸色变了几变，从通红到煞白，最后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一把扯过还在发愣的儿子：“……小孩子家家，胡说八道！走走走，回家吃饭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其他家长也神色各异地拉着自己的孩子，迅速撤离了这个突然变得诡异又危险的地方。眼神扫过我和可可，探究的，怀疑的，幸灾乐祸的。

活动室很快空了，只剩下我和可可，还有一脸为难的班主任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