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到学校了,你不用担心。”“嗯。”电话那头只传来一个字,冰冷,利落。
沈月挂断电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胸腔里积压了十八年的浊气仿佛都散尽了。自由。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自由的滋味。拖着行李箱走在绿树成荫的大学校园里,
周围是和她一样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新生,空气里都弥漫着鲜活的气息。真好。
她终于逃离了那个家,逃离了沈淮。1宿舍是四人间,另外三个室友都已经到了,
正在叽叽喳喳地聊天。看见沈月进来,一个短发女孩热情地迎上来。“你好呀,我叫林菲菲,
你就是我们宿舍最后一位成员沈月吧?”沈月点点头,有些拘谨地笑了笑。“我帮你放行李。
”林菲菲伸手就要去接她的箱子。“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沈月连忙拒绝。
她不习惯和人有肢体接触。将行李箱推到靠窗的空床位下,沈月开始默默整理自己的东西。
另外两个室友也围了过来,一个叫王萌,一个叫陈静,都很热情。“沈月你家是哪的呀?
看你一个人来报到,好独立哦。”“我……本地的。”沈月含糊地回答。她不想提那个地方。
林菲菲打开一包薯片分给大家,“本地好啊,以后可以经常回家。不像我们,
一年才能回两次。”回家?沈月铺床单的手顿了一下。那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
“对了,沈月,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呀?男朋友吗?”王萌好奇地问。“不是。
”沈月立刻否认,“是我哥。”“你哥对你真好,还特意打电话关心你。”好?
沈月心底泛起一阵冷笑。那不是关心,是监视。是无时无刻不在的掌控。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条短信。【沈淮:宿舍号。】沈月的手指僵在屏幕上,一种熟悉的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
将她刚刚感受到的那点鲜活空气挤压殆尽。他怎么知道她已经到宿舍了?她明明没有说。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心脏,越收越紧。她不想回。一个字都不想回。可她知道,她必须回。
如果不回,后果会很严重。沈月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指打出几个字。【402。】发送。
几乎是短信发出去的下一秒,宿舍门被敲响了。咚。咚。咚。不轻不重的三声,
像是敲在沈月的心尖上。林菲菲离门最近,她喊了一声“谁呀”,就跑过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男人。男人很高,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
与周围学生气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五官俊美得近乎锋利,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他只是站在那里,
周身的气场就足以让整个喧闹的宿舍瞬间安静下来。林菲菲看呆了。王萌和陈静也看呆了。
只有沈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男人目光扫过宿舍,
最后精准地落在沈月身上。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月月,
怎么不回我信息?”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大提琴一样醇厚,却让沈月如坠冰窟。她回了。
她明明回了。沈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男人迈开长腿,走进宿舍。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沈月床边,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额角渗出的细汗。动作亲昵又自然。
“这么热的天,怎么出这么多汗?”他的指尖冰凉,激得沈月猛地一颤,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男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收回手,目光落在她刚刚铺了一半的床上。
那是一套崭新的四件套,淡蓝色的格子,是她精心挑选的,象征着她向往的平静生活。
“不喜欢?”他问。沈月不明白他的意思。“家里给你准备的那些,为什么不用?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沈月的心沉了下去。家里准备的那些,
都是昂贵的丝绸制品,上面绣着繁复的暗纹,和他房间里的床品是同一个系列。
她讨厌那些东西。它们像华美的囚笼,日日夜夜提醒着她,她是谁的私有物。
“我……我想用和大家一样的。”沈月小声说。“一样?”男人轻笑一声,重复着这个词。
他转头看向林菲菲她们,那温和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审视。“你们好,我是月月的哥哥,沈淮。
”“以后我们家月月,就拜托你们多照顾了。”他说得客气又疏离。
林菲菲她们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是室友嘛。
”“哥哥你长得好帅啊!”沈淮只是礼貌地点点头,视线又回到沈月身上。“既然不喜欢,
就换掉吧。”他说着,就弯腰,伸手要去扯那淡蓝色的床单。“不要!”沈月尖叫一声,
猛地按住他的手。整个宿舍瞬间死寂。沈淮的动作停住了。他垂着眼,
看着沈月那只死死抓着他手腕的、纤细苍白的手。半晌,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
笑意全无。他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的手指。“月月。”“听话。
”2那套淡蓝色的格子床品,最终还是被扯了下来。沈淮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它团成一团,
扔进了垃圾桶。就像在扔掉什么令人厌恶的垃圾。沈月站在原地,
看着那个被她寄予了新生活希望的蓝色布团,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被扔了进去,
摔得粉碎。林菲-菲她们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这个哥哥,看起来温柔,
实际上却强势得可怕。沈淮仿佛没看到她们脸上的惊惧,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送上来。”简单的三个字。不到五分钟,
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提着几个巨大的箱子出现在宿舍门口。箱子打开,
里面是沈月再熟悉不过的丝绸床品,
还有各种她从家里带来的、却被她刻意遗忘在行李箱底部的生活用品。每一样,
都带着沈淮的印记。保镖动作麻利地将沈月的床铺重新整理好,原本朴素的学生床位,
瞬间变得奢华又格格不入。沈淮满意地看了一眼,然后转向沈月。“晚上想吃什么?
带你去吃日料。”他的语气,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沈月没有回答,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垃圾桶里的那抹蓝色。沈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对其中一个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会意,走过去,
将整个垃圾桶都提了起来,转身走出宿舍。眼不见,为净。沈淮再次看向沈月,
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想吃什么?”“我不想去。”沈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想和室友们一起去食堂。”这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她想体验一下真正的大学生活,
和朋友们一起排队打饭,坐在嘈杂的食堂里,聊着天南地北的八卦。
而不是被他带去那些昂贵、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餐厅。那不是吃饭,是另一场审判。
沈淮沉默了。宿舍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林菲菲她们紧张地交换着眼神,
恨不得自己能当场消失。“好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沈淮竟然答应了。他甚至还笑了笑,
对林菲菲她们说:“那就要麻烦几位同学,帮我照顾一下月月了。”“她肠胃不好,
不能吃辣,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哦,对了,她对芒果过敏。”他语气自然地交代着,
仿佛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关心妹妹的兄长。林菲菲她们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我们知道了!”沈淮又看了一眼沈月,眼神温柔得能溺死人。“那哥哥就先走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说完,他转身,带着保镖离开了宿舍。
直到那压迫感十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宿舍里的三个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我的天,
你哥气场也太强了吧!”王萌拍着胸口。“是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发火呢。
”陈静附和。只有林菲菲,看着沈月苍白的脸,有些担忧地问:“沈月,你没事吧?
”沈月摇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走了。他竟然真的走了。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笼罩着她。难道,他真的变了?他愿意放手,让她过自己的生活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沈月自己掐灭了。不可能。沈淮是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他是一张网,一张看似温柔,实则密不透风的网。他今天看似退了一步,
只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以便日后将她收得更紧。尽管如此,
沈月还是抓住了这片刻的喘息之机。晚上,她和室友们一起去了食堂。食堂里人声鼎沸,
充满了烟火气。沈月打了一份清淡的青菜和米饭,坐在林菲菲她们对面,
听着她们兴奋地讨论着下午的见闻和对军训的期待。她很少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原来,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真好。吃完饭,
她们又一起去逛了校园。夜晚的大学校园比白天更美,路灯将树影拉得长长的,
情侣们在操场上散步,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沈月甚至有了一丝错觉。或许,
她真的可以拥有这样的生活。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同学,你好,
请问你知道文学院怎么走吗?”那是一个很阳光的男生,穿着白色的T恤,笑容干净又温暖。
林菲菲她们立刻被吸引了。“文学院啊,就在前面那栋楼。”“你是哪个系的呀?
”男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是建筑系的,叫顾言,大二的。过来找个朋友。
”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安静的沈月身上。“学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沈月一愣。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他。顾言看着她茫然的样子,笑了。“下午在报到处,你排在我前面。
你的录取通知书掉了,我帮你捡了起来。”沈月这才隐约有了一点印象。
当时她满心都是对新生活的向往,根本没注意周围的人。“谢谢你。”她小声说。“不客气。
”顾言的笑容更深了,“为了表示感谢,可以加个微信吗?学长以后在学校罩着你。
”他的语气坦荡又真诚,让人无法拒绝。林菲菲她们在一旁起哄。“加一个,加一个!
”沈月有些犹豫。她从未有过异性朋友。沈淮不允许。但现在,他不在。
看着顾言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沈月鬼使神差地,拿出了手机。扫码,添加。
好友通过的提示音响起。顾言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好了,不打扰你们了,学妹们再见。
”他挥挥手,转身向文学院的大楼走去。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沈月的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
手机在掌心震动了一下。她低头看去。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的拍摄角度,
是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照片里,顾言正低头笑着,而她,正举着手机。画面的构图,
显得两人亲密无间。紧接着,第二条信息弹了出来。【沈淮:玩得开心吗?】3那条信息,
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浇灭了沈月心中刚刚燃起的那点火苗。她浑身冰冷,
僵在原地。他果然在。他一直都在。就在附近的某个角落,像一只蛰伏的蜘蛛,
冷冷地注视着她这个网中的猎物。所谓的离开,所谓的退让,都只是假象。
他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菲菲她们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顾言。“那个学长好帅啊!”“沈月,
他肯定是对你有意思!”这些声音传进沈月耳朵里,却变得无比遥远和刺耳。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必须马上回到那个唯一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全的,小小的宿舍。“我……我有点不舒服,
想先回去了。”沈月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林菲菲担忧地扶住她。“没事,可能有点累了。”沈月挣开她的手,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不敢回头。她感觉背后那道阴冷的视线,如影随形。一路狂奔回宿舍,沈月反锁上门,
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拿出手机,
手指颤抖着,点开了沈淮的头像。她想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可是,
她不敢。她知道,任何反抗,都只会招致更疯狂的禁锢。手机屏幕亮着,那张**的照片,
像一个巨大的嘲讽。叮咚。又一条信息进来。【沈淮:删掉他。】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
沈月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知道“他”指的是谁。顾言。那个笑容干净,
眼神清澈的男生。那个让她第一次感觉到心动的男生。她才刚刚拥有他十分钟。
就要亲手将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抹去。沈月的手指在删除键上悬了很久,迟迟按不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想要反抗。凭什么?她已经十八岁了,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不是他的附属品。她有权利交朋友,有权利拥有自己的生活。
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从心底升起。沈月擦干眼泪,没有删除顾言,而是将手机关机,
扔到了一边。她要睡觉。只要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这一晚,沈月睡得极不安稳。
她梦到了小时候。梦到父母还在的时候。她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美丽的女人,
总是喜欢穿着淡蓝色的裙子,抱着她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唱歌。她的父亲,总是在一旁,
含笑看着她们。那时候的沈淮,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会给她讲故事,会带她去掏鸟窝,
会在她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保护她。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好像,
就是从母亲离开的那天起。那天,母亲也是穿着一身淡蓝色的裙子,拉着她的手,
说要带她走。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当时很害怕,哭着喊哥哥。然后,沈淮就出现了。
他死死地拉着她,不让母亲带她走。再然后,父亲也回来了。那天的争吵,
是她见过最激烈的一次。她被吓坏了,躲在沈淮身后,
只记得母亲绝望的哭喊和父亲愤怒的咆哮。最后,母亲一个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从那天起,沈淮就变了。他变得沉默寡言,却对她的控制欲越来越强。
他不许她穿蓝色的裙子。他不许她提母亲。他用自己的方式,将她牢牢地困在了身边。
梦境的最后,画面一转。她看到沈淮站在一片墓地里,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名字。
苏晚。是她母亲的名字。沈淮抚摸着冰冷的墓碑,侧过头,对她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月月,你看,不听话的人,就是这个下场。”“啊!”沈月尖叫着从梦中惊醒。
天已经亮了。宿舍里空无一人,室友们应该是去参加开学典礼了。她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回忆。母亲……真的已经死了吗?
这么多年,父亲和沈淮都告诉她,母亲是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他们了。
可那个梦……沈月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她拿起手机开机。屏幕一亮,
无数条信息和未接来电涌了进来。全部来自沈淮。【为什么不回信息?】【开机。】【沈月,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条信息,是在十分钟前。【我在你楼下。
】沈月的心猛地一沉。她跑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往下看。宿舍楼下,
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安静地停在路边。沈淮就靠在车门上,仰着头,
正看着她的窗口。仿佛知道她正在看他。他拿出手机,拨了她的号码。
手机在桌上疯狂地震动,发出刺耳的**。沈月没有接。她就那么站着,隔着一扇窗,
与他对视。她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取而代de,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
阴沉到极致的表情。然后,他收起手机,转身,拉开车门。他要做什么?
沈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她的手机响了。这次,不是沈淮。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沈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请问是沈月同学吗?
我是你的辅导员,你现在马上来一趟教务处!”“你的……你的学籍,出了一点问题。
”4.学籍出了问题?在开学的第一天?沈月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很清楚,
这绝对不是巧合。是沈淮。一定是他做的。他用这种方式,逼她下去见他。何其卑劣,
又何其有效。学籍,是她在这里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她逃离他的唯一凭仗。她不能失去它。
沈月抓起外套,冲出宿舍。她甚至来不及去思考,辅导员为什么会有她的私人号码。
她只知道,她必须去。跑到楼下,那辆黑色的宾利依旧停在原地。车窗降下,
露出沈淮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车。”他言简意赅。沈月站在原地没动,死死地咬着下唇。
“我的学籍,是不是你搞的鬼?”她问,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沈淮没有回答,
只是看着她。那眼神,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数三声。”“一。”“二。
”在“三”字出口之前,沈月屈服了。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门关上的瞬间,
车厢内狭小的空间里,立刻充满了沈淮身上那股清冷的、带着侵略性的味道。
沈月往车门边缩了缩,试图离他远一点。“去教务处。”她低声说。司机没有动。
沈淮也没有说话。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过了许久,沈淮才缓缓开口。
“为什么不删?”沈月知道他在问什么。“我没有……”“说谎。”沈淮打断她,语气平静,
却带着一丝危险。他倾身过来,从她手里拿过手机。他的动作不快,沈月却根本不敢反抗。
他熟练地解开锁,点开微信,找到了顾言的头像。然后,他当着她的面,按下了“删除”。
“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这个人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他说完,将手机扔回给她。
沈-月看着那个已经变成陌生人的头像,眼眶瞬间红了。“你凭什么!”她终于忍不住,
冲他喊了出来。“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凭什么干涉我交朋友!”“沈淮,你就是个疯子!
是个变态!”她将积压了多年的怨恨和愤怒,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司机连呼吸都放轻了。沈淮静静地看着她,镜片后的眼睛里,情绪翻涌。愤怒,失望,
还有一丝……受伤?沈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怎么会受伤?
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疯子?”沈淮忽然笑了,笑声低沉,却让人毛骨悚然。他伸手,
捏住沈月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是,我是疯子。”“可你知道,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他的指尖很用力,捏得沈月生疼。“是因为你。
”“是因为你那个不知廉耻的母亲!”“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响彻车厢。
沈月自己都愣住了。她竟然,打了他。沈淮的脸被打得偏向一旁,金丝眼镜都有些歪了。
他缓缓地转过头,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可怕。
那是一种混杂着暴怒和毁灭欲的眼神。沈月吓得浑身发抖,后悔的情绪淹没了她。
她不该冲动的。她知道激怒他的下场。“你……你不能侮辱我妈妈……”她颤声说,
试图为自己辩解。“侮辱?”沈淮冷笑一声,“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你早就该知道的事实。”他扶正眼镜,凑到她耳边,
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知道吗,月月。”“我们的母亲,
苏晚,她不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她是死了。”“在十五年前,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
为了去见她的情人,开车掉下了悬崖。”“尸骨无存。”轰——沈月的大脑,
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炸弹。死了?母亲……死了?不是跟人跑了,而是死了?
怎么会……父亲明明说……“不……不可能……你骗我……”沈月语无伦次地摇头。
“我骗你?”沈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我为什么要骗你?”“不信的话,
你可以去问问父亲。”“问问他,苏晚的墓碑,为什么会立在城西的陵园里。”“问问他,
那块墓碑下,埋的到底是什么。”沈月彻底呆住了。城西陵园。她梦里的那个地方。那个梦,
是真的。母亲,真的已经死了。而且,是那样惨烈的方式。巨大的悲伤和冲击,
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所有人都瞒着她?看着她痛苦的样子,
沈淮眼底闪过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抬手,想要像往常一样,
抚摸她的头发。沈月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躲开。“别碰我!”她的眼里,
充满了恐惧和……恨意。沈淮的手,僵在了半空中。5.那一天,
沈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她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双眼空洞,面无血色。
学籍的事情,后来不了了之。辅导员打来电话,说是系统出了点小差错,
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沈月知道,这不过是沈淮收回鱼线的动作。他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打回了原形,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她逃不掉。永远也逃不掉。
林菲菲她们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沈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那张原本属于她的、奢华的丝绸床单,被她用剪刀剪得粉碎,
散落一地。“天哪!沈月,你这是怎么了?”三人吓坏了,连忙围上去。沈月却毫无反应。
她的世界,已经崩塌了。母亲死了。不是抛弃她,而是死了。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
反复凌迟着她的心脏。她想起了母亲温柔的笑容,想起了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
想起了她抱着自己在秋千上唱歌的场景。那些曾经被她刻意遗忘的、温暖的记忆,
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片。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沈淮说,母亲是为了去见情人,
才出的车祸。情人?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会背叛父亲吗?沈月不信。
她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那样的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她要查清楚。她要弄明白,十五年前那个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念头,
像一棵破土而出的幼苗,在她荒芜的心里,注入了一丝微弱的生机。她不能就这么倒下。
她要为母亲,也为自己,找回真相。从那天起,沈月变了。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气沉沉,
但也不再对大学生活抱有任何幻想。她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孤僻。她像一个幽灵一样,
穿梭在校园里,上课,下课,去图书馆。她开始疯狂地查阅十五年前的报纸和新闻。
那个年代,网络还不发达,很多信息都只能从故纸堆里寻找。
她想找到关于那场车祸的任何蛛reinterpretación。沈淮没有再来找她。
但他无处不在。每天早上,都会有高级餐厅的外卖送到宿舍楼下,指名给她。
她一次都没有拿过。那些外卖最后都进了宿管阿姨的肚子。每当她去图书馆,
总能感觉到角落里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她知道,那是沈淮派来监视她的人。
她假装不知道。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寻找真相中。顾言给她发过几次信息。【学妹,
你最近还好吗?】【听说你生病了,没事吧?】【我看到你了,在图书馆。
】沈月一次都没有回过。她不能回。她不想再连累任何人。终于,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她在一份旧报纸的角落里,找到了一条简短的社会新闻。
【本市城郊盘山公路发生一起单方交通事故,一辆红色轿车坠崖,车主苏某,女,28岁,
当场死亡。据警方初步判断,事故原因或为雨天路滑,车辆失控。】苏某。苏晚。是她。
沈月的手指抚摸着那段已经泛黄的文字,眼泪无声地滑落。报道很短,信息量却很大。
单方交通事故。车辆失控。这和沈淮口中的“为了去见情人”,完全不一样。沈淮在撒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他到底在隐瞒什么?沈月的心,再次被巨大的谜团笼罩。她决定回家一趟。
回那个她发誓再也不回去的家。她要去父亲的书房,去母亲以前的房间,寻找线索。
她必须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周五下午没课,沈月跟室友打了声招呼,
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林菲菲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回去可以吗?要不要我们陪你?
”“不用了,我没事。”沈月摇摇头。她独自一人,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那座矗立在半山腰的别墅,在夕阳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沈月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
按下了门铃。开门的是家里的老保姆,张妈。看到沈月,张妈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