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林薇电话时,我正跪在废墟里徒手刨挖初恋。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妻子沈清「急性过敏休克,速回」的第七个未接来电。
我掐断电话对救援队喊:「这里还有生命迹象!」三天后我带着满身疲惫回家,
等待我的却是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沈清苍白着脸轻笑:「你初恋身上那件我的外套,
还喜欢吗?」我疯狂翻找灾区合影——照片角落,
昏迷的初恋竟真穿着沈清生日那天我送的大衣。而捐赠记录显示,我拼命奔赴的灾区物资,
全是妻子匿名提供。第一章第七个未接来电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像一只濒死的昆虫,
徒劳地挣扎。我跪在冰冷的混凝土碎块和扭曲的钢筋上,十指早已血肉模糊,指甲外翻,
每一次刨挖都带起钻心的疼和新的血污。灰尘和硝烟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
四周是嘈杂的人声、机械的轰鸣,以及某种更深沉的、属于灾难的呜咽。
可这些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我的全部感官,
都聚焦在脚下这片废墟深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生命体征上。“这里!
声音是从这下面传出来的!”我抬起头,
嘶哑着朝不远处正在操作生命探测仪的救援队员喊道,声音劈裂在干燥的空气里。
口袋里的震动停了。不到三秒,又固执地响起。这一次,
它成功撬开了我紧绷神经的一丝缝隙。我不耐烦地腾出一只相对干净的手腕,
擦了擦额角混着血和灰的汗,另一只手终于伸进口袋,摸出那个不识时务的手机。
屏幕被灰尘覆盖,模糊一片。我用还算干净的拇指指腹狠狠擦过屏幕,亮光刺入眼中。
未接来电的图标上,显示着一个鲜红的数字“7”。全部来自同一个名字:沈清。
最新的一条短信预览弹了出来:「周淮,我急性过敏,休克风险,速回医院签字。沈清。」
急性过敏?休克?签字?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
猝不及防地刺入我被“林薇可能还活着”这个念头烧得滚烫的大脑,
带来一瞬间的冰凉和滞涩。沈清有过敏史,我知道,但从未如此严重过。
需要签字……病危通知书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地一疼。
但就在这迟疑的刹那,脚下废墟的缝隙里,似乎又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敲击什么的声响。
咚…咚…微弱的,却带着求生的顽强。是林薇!一定是她!她还活着!她在等我!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林薇那张总是带着明媚笑意的脸,以及三天前,
她发给我最后一条信息:「周淮,我来灾区做志愿者了,没想到这么严重……信号不好,
别担心。」然后,便是石沉大海。当这个小镇发生严重地震的消息传来,我几乎是凭着本能,
抛下一切,连夜驱车数百公里,闯入这片仍旧余震不断的死亡之地。沈清?
我当时甚至没来得及跟她详细解释,只在车上匆匆发了条信息:「有急事,出差几天。」
我把沈清需要签字的事,归类为“急事”,但显然,林薇生死未卜,是更大的“急事”。
沈清一向懂事,她会理解的。医院有医生,她会没事的。“周先生?有发现吗?
”救援队长走过来,看着我停在空中的、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以及手机上那串未接来电。
我猛地回过神,像是被那“咚咚”声驱散了最后一丝犹豫。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几乎是带着一种决绝的狠厉,拇指重重划过屏幕,那个属于“沈清”的来电图标,
和那条刺眼的短信预览,一起消失了。手机被重新塞回沾满尘土的口袋深处,
震动再也传不到我的掌心。我抬起头,眼睛因为连续几十个小时不眠不休的搜寻而布满血丝,
但此刻却亮得骇人,一种近乎偏执的光在里面燃烧。我指着刚才传来声响的地方,
用尽全身力气朝救援队嘶吼,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嘈杂:“这里!确定还有生命迹象!快!
优先救这里!”救援队长神色一凛,立刻朝队员打呼哨,调配设备。
大型挖掘机械的轰鸣声靠近,专业的救援人员迅速替代了我的位置。
我被连拉带拽地请到相对安全的空地,有人递给我一瓶水和一块压缩饼干。我机械地接过,
却感觉不到渴,也感觉不到饿。眼睛死死盯着那片正在被小心清理的废墟,
每一次挖掘机的抓斗落下,都让我的心脏跟着紧缩。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在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时,
那片废墟被挖开了一个足以进入的洞口。救援人员带着担架钻了进去。我屏住呼吸,
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几分钟后,里面传来喊声:“找到了!是个女性!还有意识!
”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我的心重重落回原地,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虚脱感,
几乎让我站立不稳。他们小心翼翼地抬着担架出来了。担架上的人被厚厚的保温毯包裹着,
脸上满是污垢,头发纠结,但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睛,我认得。是林薇。她还活着。
我真的找到她了。我踉跄着冲过去,抓住担架边缘,低头看着那张虚弱却确实存在的脸,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三天来的恐惧、焦虑、疲惫,
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眶又热又涨。林薇似乎认出了我,嘴唇翕动了一下,
发出极轻的声音,但我听清了。她说:“周淮……谢谢你……来了……”然后,
她便昏睡过去。医护人员立刻将她送往临时搭建的医疗点。我下意识想跟上去,
却被救援队长拦住:“周先生,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先去处理一下手上的伤,休息一下。
这边交给我们。”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惨不忍睹的双手,
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那迟来的、尖锐的疼痛。是啊,我找到她了。我救了她。
那么沈清……她应该也没事了吧?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她总是那样,
有点小毛病就喜欢夸大其词,想引起我的注意。
我下意识地为自己的选择寻找着合理化的借口,
试图压下心底那一丝不断滋生的、微弱的不安。等我稍微处理好伤口,拿到手机,
发现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也好。我疲惫地想,等回去再跟她解释吧。现在,
林薇这里更需要我。接下来的两天,我守在医疗点附近,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更多的是关注着林薇的情况。她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生命体征逐渐平稳。
灾区信号断断续续,我给手机充上电,开了机,屏幕安静得出奇。没有沈清的新电话,
也没有新的短信。也许,她真的没事了。生气是肯定的,等我回去,好好哄哄她就是了。
我甚至开始构思道歉的措辞,想着要买什么礼物才能让她消气。三天后,林薇的情况稳定,
可以转移到条件更好的市医院。我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谢绝了灾区安排的回程车辆,自己开着那辆布满尘土的吉普,踏上了归途。一路上,
我开得很快,归心似箭。但这份急切里,有多少是对沈清的愧疚和担忧,
有多少是急于解释和安抚,连我也分不清了。
车窗外的景象从满目疮痍逐渐变为熟悉的城市风景,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终于,
车子停在了我家楼下。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身灾区带来的尘土和疲惫,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推开了家门。家里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掩盖了平日里沈清喜欢的熏香。客厅里,
窗帘没有完全拉开,光线昏暗。沈清就坐在沙发上,背对着我。她穿着家居服,
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清清?”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因为干涩而沙哑,“我回来了。
你……没事了吧?”沈清没有立刻回头。几秒钟的沉默,凝固得让人心慌。然后,她慢慢地,
慢慢地转过身来。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但她的眼睛很亮,
一种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亮光,直直地射向我。她的嘴角,
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浅的弧度,像是一个笑容,却比哭更让人难受。我的心猛地一沉。
“清清,你听我解释,灾区那边信号……”我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沈清抬起手,
将茶几上放着的一样东西,轻轻地推到了我的面前。那是一份文件。A4纸打印的,最上方,
是几个加粗的黑色宋体字:离婚协议书。而在乙方签名处,已经签好了一个名字——沈清。
字迹清晰,有力,透着一股决绝。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几乎无法理解眼前看到的一切。沈清看着我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和茫然,
那个苍白的、类似笑容的弧度加深了一些。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的针,一字一句,
扎进我的耳膜:“周淮,你初恋身上那件我的外套,还喜欢吗?
”第二章那件该死的外套沈清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早已混乱不堪的脑海里炸开。初恋?
外套?林薇?什么外套?沈清的外套怎么会穿在林薇身上?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愚蠢至极,
混合着震惊、荒谬,和一丝被这无端指控引发的恼怒。“沈清,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外套?林薇当时埋在废墟下面,我救她出来的时候她身上只有……”我的话再次卡住。
因为我猛地想起,当林薇被抬上担架时,除了保温毯,她身上似乎……确实穿着一件衣服?
一件看起来质地不错、但沾满污垢的……大衣?当时情况混乱,
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是否存活上,对于她穿了什么,根本无暇顾及。那件衣服,
在那样惨烈的环境下,显得格格不入,但我潜意识里或许以为是她被困时随身携带的,
或者……是救援人员给她披上的?可现在,沈清的话,像一把钥匙,
强行撬开了我记忆里那个被忽略的角落。那件大衣……颜色?款式?“想不起来了?
”沈清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渊,“需要我提醒你吗?驼色,
双排扣,腰带设计,意大利品牌,LoroPiana的初剪羊毛。去年我生日,
你送我的礼物。标签还在衣领里,我用防水笔写了我的名字缩写,‘S.Q.’。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理智上。驼色……双排扣……我记得!
林薇被救出来时,污浊不堪的外套,隐约就是那个颜色和款式!怎么可能?!那件大衣,
我确实送给沈清了。她很喜欢,去年冬天常穿。可它怎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灾区?
还穿在了林薇的身上?荒谬!太荒谬了!“不可能!”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声音因激动而变形,“沈清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件大衣明明在家里!
怎么可能……”“在家里?”沈清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周淮,
你多久没好好看过这个家了?又多久没注意过我穿什么了?”她站起身,
走到玄关的衣帽架旁,那里原本挂着那件大衣的位置,空空如也。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翻遍灾区带回来的那些照片呢?”沈清转过身,倚着墙,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神冰冷,
“看看照片,看看你拼了命救出来的初恋情人,身上穿的是不是我的衣服。看看清楚。
”照片……对!照片!我当时用手机拍了不少现场的照片,有救援过程的,有灾后景象的,
也有……林薇被救出来后,我下意识拍下的,作为她生还的证明。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又像是急于证明沈清的荒谬,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指尖因为莫名的恐慌而颤抖,
几乎握不住那个冰冷的金属块。解锁,点开相册,疯狂地向下滑动。
无数张混乱、凄惨的照片在屏幕上掠过。倒塌的房屋,哭泣的人群,
疲惫的救援者……finally,我找到了那张照片——林薇躺在担架上,
被救援人员簇拥着,正被抬往医疗点的照片。我颤抖着手指,将图片放到最大。
焦点是林薇苍白虚弱的脸。然后,我的视线向下移动,掠过保温毯的边缘,
落在她身体上覆盖的那件外套上。尽管沾满了泥土和灰尘,甚至还有暗红色的疑似血迹,
但那驼色的底色,双排扣的设计,腰带的轮廓……无一不在刺痛我的眼睛。我甚至不死心,
将图片的亮度调到最高,对比度拉满,死死盯着衣领的位置。在一片模糊的像素中,
我仿佛真的看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歪斜的标记……S.Q.?
轰隆——大脑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崩塌了。真的是那件大衣!沈清的大衣!
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它怎么会穿在林薇身上?!在我找到林薇之前,发生了什么?
是谁给她穿上的?是沈清?不可能!沈清当时在医院,命悬一线!那难道是……林薇自己?
她怎么会有沈清的大衣?无数的疑问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子,撕咬着我的神经。混乱,
震惊,还有一种被愚弄的强烈愤怒,让我浑身发冷。我抬起头,看向沈清,张了张嘴,
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辩解,所有的质疑,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
都显得苍白无力。沈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看着我从最初的震惊、否认,到现在的崩溃、茫然。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看来,是想起来了。”她淡淡地说,语气平铺直叙,
却比任何控诉都更具杀伤力。她慢慢走回沙发边,却没有坐下,
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坐在茶几对面单人沙发里的我。“周淮,签了它吧。
”她指了指那份离婚协议,“财产分割很清楚,我只要我应得的那部分。这套房子归你,
存款和我的那部分投资归我。很公平。”“不……清清,你听我解释,
这一定有什么误会……”我徒劳地挣扎着,声音干涩,
“我当时……我当时真的以为你快不行了,但是林薇那边……她当时的情况更危急,
她可能下一秒就死了!我没办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所以,
你选择了眼睁睁看着我去死。”沈清打断我,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把锋利的刀,
精准地剖开了我最不堪的内心,“在你看来,她的‘可能下一秒就死了’,
比我的‘正在死亡’,更重要,是吗?”我哑口无言。是啊,我当时不就是这么权衡的吗?
在电话被掐断的那一刻,在我的潜意识里,林薇的生死,压过了沈清的安危。
“不是的……清清,我……”我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我也担心她,
我想说我这三天备受煎熬……可是,看着沈清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虚伪得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周淮,我们之间,
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沈清拿起沙发上的一个小手包,从里面取出一支笔,
放在离婚协议旁边。“字我已经签好了。等你签完,联系我的律师。他会处理后续所有事宜。
”她说完,不再看我一眼,转身走向卧室的方向,似乎是要去拿什么东西。我像一尊石雕,
僵在原地,目光空洞地看着茶几上那份薄薄的文件,还有旁边那支冰冷的笔。离婚?
就这么……结束了?因为我去救了林薇?因为一件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上的外套?不!
不可能!这中间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林薇!对!林薇一定知道!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心头。是林薇!一定是她搞的鬼!她为什么要穿沈清的衣服?
她是怎么拿到那件衣服的?她是不是故意的?我必须找她问清楚!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让我几乎崩溃的理智强行凝聚起来。我猛地站起身,
因为动作太猛,眼前的景物都晃了晃。我抓起手机,不顾一切地冲出家门,甚至忘了换鞋,
忘了拿车钥匙,像个疯子一样跑下楼,冲到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市医院!快!
”我对着司机低吼,声音嘶哑。我要去找林薇,现在,立刻!我要她亲口告诉我,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件该死的外套,到底是怎么跑到她身上的!
第三章失控的质问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我几乎是摔下车门的,扔下一张钞票,
没等找零就冲进了住院部大楼。消毒水的味道比家里浓郁十倍,**着我的鼻腔,
却无法让我混沌的大脑清醒半分。前台护士站的灯光白得刺眼,人来人往,
嘈杂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水传来,模糊不清。“林薇……请问林薇在哪个病房?
”我扒在护士台上,气息不稳,眼神里的急切和慌乱几乎要溢出来。
年轻的护士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警惕地看了我一眼,低头查看电脑记录:“林薇?
灾区转来的那位是吗?在……哎,先生,探视时间已经过了,
而且病人需要休息……”“我找她有急事!非常急!”我几乎是在低吼,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光滑的台面,“告诉我病房号!求你了!”也许是我的样子太过骇人,
也许是那句带着哭腔的“求你了”起了作用,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告诉了我:“7楼,
VIP病房702。但是先生,你真的不能……”我没等她说完,转身就冲向电梯间,
疯狂地按着上行按钮。电梯门缓缓打开,我挤进去,看着数字一层层跳动,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702病房。我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上,
却突然失去了推开它的勇气。里面会是怎样的情景?林薇会怎么解释?
如果……如果这一切真的如沈清所说,是一场我无法想象的阴谋或巧合,我该怎么办?不,
不会的。林薇不是那样的人。她善良,单纯,
我们当年分开是因为年少轻狂的误会和各自的前程,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怎么会故意去拿沈清的衣服?这一定是误会!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拧动了门把手。病房里很安静,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林薇半靠在病床上,
脸色依旧苍白,但比起在灾区时好了很多。她正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侧脸安静柔美。
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来。看到是我,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漾开一个虚弱的、却依旧动人的笑容。“周淮?你怎么来了?
这么晚……”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若是平时,
这个笑容足以融化我所有的疲惫。但此刻,它却像针一样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我反手关上门,几步走到床前,没有理会她语气中的关切,直接掏出手机,点亮屏幕,
将那张放到最大的照片几乎戳到她的眼前。我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愤怒而颤抖:“林薇!
你告诉我!这件衣服!你身上穿的这件大衣!是哪里来的?!
”林薇被我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懵了,她眨了眨眼睛,看向手机屏幕,
又看向我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笑容僵在嘴角。“衣服?”她困惑地蹙起眉,
仔细看了看照片,然后努力回忆着,“我……我不太记得清了……当时醒来就在废墟下面,
很冷,
模糊……好像……好像是有件衣服盖在我身上……我也不知道是谁的……”“不知道是谁的?
”我简直要气笑了,声音拔高,“你看清楚!这是女式大衣!驼色,双排扣!
这是沈清的衣服!我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它怎么会跑到你身上?!啊?!
”我的逼近和怒吼显然吓到了她。林薇瑟缩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恐和委屈交织的神情,
眼圈开始泛红:“周淮……你……你吓到我了……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快死了,
又冷又怕……有人给我盖了件衣服保暖,
我……我很感激……我怎么会知道那是你太太的……”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楚楚可怜。若是以前,看到她哭,我早就心软了,会觉得自己**,
会立刻道歉安抚。但此刻,沈清那张苍白决绝的脸,和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像魔咒一样在我眼前盘旋。林薇的眼泪,不仅没有激起我的怜惜,反而像汽油,
浇在了我心头那把火上。“你不知道?一句不知道就完了?!
”我猛地挥开她试图来拉我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撞在床头柜上,
发出砰的一声响。桌上的水杯晃了晃,差点掉下来。“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件破衣服!
沈清要跟我离婚!!”我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红着眼睛咆哮,
“我他妈在废墟里刨了三天三夜把你救出来!我连我老婆病危的电话都没接!结果呢?!
结果你身上穿着我送给她的大衣!林薇!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说啊!”“我没有!周淮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林薇也激动起来,眼泪流得更凶,
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我当时都快死了!我哪有心思去管什么衣服!
说不定……说不定是救援队的人好心给我披上的!说不定是巧合!你凭什么这么冤枉我!
”“巧合?天底下有这么巧的巧合?!”我根本不信,“那件大衣应该在我家里!
它怎么会飞到千里之外的灾区!还那么巧就盖在了你身上?!”“你问我我问谁!
”林薇也提高了声音,带着被冤枉的愤怒,“周淮!我感谢你救了我!但我也是受害者!
我被埋在下面三天!我差点就死了!你现在为了件衣服,跑来对我大呼小叫,
怀疑我居心叵测?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周淮吗?!”“我不是了!”我脱口而出,
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从我看到那件衣服开始,我就不是了!
”我们的争吵声引来了值班的护士和医生。他们推门而入,看到病房里剑拔弩张的情景,
立刻上前阻拦。“先生!请你冷静!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休息!”“周先生,请你出去!
不要再**病人了!”两个男护工一左一右架住我,试图将我拉出病房。我奋力挣扎着,
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哭泣的林薇,不甘心地吼出最后一个问题:“林薇!你看着我!
你真的不知道那件衣服是怎么来的吗?!”林薇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我,
眼神里充满了委屈、伤心,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用力摇头,
哭喊着:“我不知道!周淮,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我被护工半推半请地“请”出了病房,厚重的病房门在我面前“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林薇的哭声,也仿佛隔绝了我最后一丝希望。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双手插入头发,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混乱。愤怒。绝望。
一件莫名其妙的大衣,一个铁了心要离婚的妻子,一个声称无辜的初恋。
我到底……陷入了怎样一个荒谬而可怕的漩涡?
第四章匿名捐赠者我不知道自己在医院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多久。直到有保安过来,
语气不善地提醒我离开,不要影响其他病人休息。我像个游魂一样站起身,
踉踉跄跄地走出医院大楼。夜风一吹,带着深秋的寒意,让我打了个哆嗦,
也让我沸腾的血液稍微冷却了一些。不能就这么算了。沈清要离婚,林薇声称无辜。
那件大衣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和沈清之间,也扎在我的心里。我必须弄清楚它的来历。
如果是救援队的人给林薇披上的,那他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件大衣的?灾区物资?个人物品?
对,灾区物资!当时灾区物资紧缺,但也有一些社会捐赠的衣物被分发下去。那件大衣,
有没有可能是混在捐赠物资里,被随机分发到了林薇手上?
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一件昂贵的、明显是私人的大衣,混入捐赠衣物的概率有多大?
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看似合理的、不涉及阴谋的解释。我需要证据。
证明这只是一个不幸的、该死的巧合的证据。我立刻拿出手机,
开始查找这次地震灾区的官方捐赠渠道和物资接收清单。我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人脉关系,
几个电话打出去,托朋友帮忙查询近期流向那个灾区的、特别是衣物类的捐赠记录。
我的朋友效率很高,或者说,这件事本身或许就没什么需要特别保密的。不到一个小时,
我的邮箱里就收到了一份压缩文件包,
里面是几家主要慈善机构接收的、定向发往那个灾区的物资明细,
时间跨度覆盖了地震发生后到救援黄金72小时。我坐在24小时营业的咖啡馆角落里,
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着我疲惫而紧张的脸。我点开一个个Excel表格,
眼睛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掠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物品名称、数量、捐赠方信息。
食品、饮用水、药品、帐篷、保暖毯、简易床……大量的匿名捐赠,也有一些企业署名。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衣物”分类上。
羽绒服、棉衣、毛衣、裤子……大多是批量采购的通用物资。偶尔有零星的个人捐赠,
也多是旧的御寒衣物。没有。没有单独一件驼色女式大衣的记录。这并不意外。
一件衣服的捐赠,在浩如烟海的物资中,很可能不会被单独记录在案。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真的要走投无路了吗?我不甘心,又仔细翻阅其他分类,
甚至查看了医疗物资和特殊物品清单,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突然,
在一个名为“XX慈善基金会接收明细(匿名专项)”的文件夹里,
我看到了一个被单独列出的捐赠项目。
项目名称:「“微光”计划-紧急救灾物资(定向:重灾区红星镇)」
捐赠方:匿名捐赠时间:地震发生后第二天上午。捐赠物品清单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