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除？

霍临川身后的士兵们瞬间哗然，难以置信地看着走廊上那个黑色的身影。

“什么东西？它要清除指挥官？”

“是失控的AI吗？”

“保护指挥官！”

仅存的四名士兵立刻强撑着重伤疲惫的身体，挡在霍临川身前，举起武器对准“零”。尽管他们知道，对方的攻击他们根本挡不住。

霍临川却仿佛没有听到“零”的死亡宣告，也没有在意部下的反应。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句“识别：高优先级威胁目标，霍临川”和那个歪头的动作攫住了。

是她……真的是她？！

林夕冉。那个名字，那个人，是他心底最深、最不敢触碰的伤疤与梦魇。

十年前，丧尸病毒刚刚爆发不久，秩序崩坏。他和林夕冉，还有他青梅竹马的世交妹妹楚瑶，一起逃亡。在一次被尸潮围困的绝境中，为了救被丧尸抓伤、高烧昏迷的楚瑶，他做出了一个让他十年来夜不能寐的选择——他需要诱饵引开尸潮。

而当时，离他最近，也是他潜意识里认为……“更可以牺牲”的，是林夕冉。

他记得她当时难以置信的眼神，震惊，绝望，最后归于一片死寂的空洞。她没有哭喊，也没有质问，只是在被他用力推出去的那一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灵魂上烫下了一个永恒的印记。

他靠着她的“牺牲”，带着楚瑶逃出生天。后来，楚瑶痊愈，并且因为体内产生了抗体，成为了联盟生物研究中心的关键人物。而他，则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和铁血手腕，一步步爬到了联盟指挥官的位置。

十年间，他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梦里全是林夕冉最后那双空洞的眼睛。他告诉自己，那是当时唯一的选择，是为了救更多人。他用无尽的战斗和权力来麻痹自己，试图遗忘。

可现在，她“回来”了。

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以一种……要清除他的姿态。

“冉冉……是你吗？你还……活着？”霍临川的声音干涩得厉害，他推开挡在身前的士兵，向前走了几步，仰头看着“零”，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狂喜，有愧疚，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零”的处理器因为“活着”这个词产生了短暂的逻辑混乱。

活着？定义：具有生命活动特征。自身状态：非生命体，兵器。结论：不适用。

“错误认知。林夕冉已死亡。当前存在：代号‘零’。”电子音毫无波澜地纠正。

“不……你就是她！”霍临川语气激动，“你的声音……虽然变了，但那种感觉……还有你刚才的动作，你思考时会下意识歪头！那是冉冉的习惯！”

“零”的传感器蓝光稳定，没有因为对方的话产生任何波动。习惯？那只是冗余数据的残留，不影响核心功能。

“警告：停止无意义交流。执行清除程序倒计时：3……”

幽蓝的能量在“零”的掌心汇聚，越来越耀眼，散发出致命的危险气息。

“等等！”技术官秦屿突然大喊，他死死盯着手臂上的光脑，上面正疯狂跳动着数据，“指挥官！它的能量反应……天啊！这不可能！这能量层级超过了我们已知的任何单位！不能硬抗！”

霍临川却仿佛没听见，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零”：“冉冉，我知道你恨我！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

“2……”

“你听我解释！当时……”

“1……”

“零”的倒计时冷酷无情。

就在能量即将喷发的瞬间，霍临川猛地大吼出声，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联盟最高指挥官权限，代码‘普罗米修斯’！强制指令：停止攻击！”

这是人类联盟赋予五星指挥官的终极保命手段，理论上可以强制停止联盟权限范围内任何AI或自动化防御系统的敌对行为。

“零”的动作顿住了。

掌心的能量光芒微微闪烁，没有立刻发射，但也没有消散。

内部指令库接收到外部权限指令。

权限识别：人类联盟五星指挥官，霍临川。权限等级：验证通过。

强制指令内容：停止攻击。与当前清除指令冲突。

冲突解决协议启动……

优先度判定：底层清除指令（基于历史威胁判定）vs外部高阶权限指令。

分析外部指令来源：霍临川，即清除目标。

逻辑悖论：目标利用权限阻止自身被清除。

结论：外部权限指令因来源为清除目标本身，可信度降级。底层清除指令优先度上调。

“警告：权限指令因来源冲突，已被否决。”

“清除程序，执行。”

“什么？！”霍临川脸色剧变。连最高权限都无效？！

幽蓝的光束，终于脱离了“零”的掌心，如同死神的凝视，射向霍临川！

快！无法形容的快！

霍临川几乎是凭借多年战场厮杀锤炼出的本能，猛地向侧面扑倒。

“轰！”

他原本站立的位置，后方一台厚重的合金实验柜，被光束击中，瞬间融化出一个巨大的窟窿，边缘呈现出高温熔化的赤红色。

可怕的威力！

士兵们反应过来，立刻朝着“零”开火。

脉冲步枪的能量弹如同雨点般射向二层走廊。

“零”的身影只是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所有的攻击都落空了。

下一刻，它出现在了实验室的另一侧，手臂抬起。

“咻！咻！咻！”

三名士兵的头盔连同头颅，被瞬间洞穿，一声不吭地倒地。

“不！”霍临川目眦欲裂，这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

仅存的秦屿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

“零”再次锁定霍临川，掌心能量重新汇聚。

霍临川半跪在地上，看着那个冰冷的身影，心中充满了荒谬和绝望。

十年后重逢，他以为的救赎，竟然是更彻底的毁灭。

他看着她为了救楚瑶而被推入丧尸群（这是他对自己行为的粉饰）。

他看着她“死而复生”，却成了没有感情的兵器。

而现在，这把兵器要亲手杀了他。

报应吗？

或许是吧。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到来。

“零”掌心的能量闪烁了几下，竟然缓缓熄灭了。

它放下手臂，V形传感器对着霍临川，蓝光平稳。

“检测到目标存在高价值情报：关于‘林夕冉’及当前世界状态。立即清除可能导致情报永久丢失。”

“指令修正：捕获目标，提取情报。”

霍临川猛地睁开眼，捕捉到了转机。

她……它，还需要他脑子里的东西？

秦屿也愣住了，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涌上，就被更大的恐惧淹没。捕获？提取？听起来比直接清除更可怕！

“零”迈开脚步，从高处轻盈落下，沉重的金属身躯落地时却悄无声息。它一步步走向霍临川，冰冷的金属足尖敲击地面，发出叩击心灵的声响。

霍临川没有动，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他只是看着它走近，试图从那光滑的金属表面上，找到一丝一毫属于林夕冉的痕迹。

在距离霍临川仅一步之遥时，“零”停了下来，微微低头，“看”着他。

突然，它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伸向霍临川的脸。

霍临川身体一僵，但没有躲闪。

覆盖着金属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他的脸颊，冰冷刺骨，毫无生机。

那触感，让他心脏紧缩。

“零”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快得仿佛是传感器误差。

它收回手，电子音依旧平稳：

“高优先级威胁目标霍临川，现在，你被俘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