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苍穹低垂,仿佛一块浸饱了鲜血的厚重绒布,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与尸体腐烂特有的甜腻恶臭,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息。在这片被称为“葬神墟”的绝地,凌墨,这个名字曾响彻异界,令八方颤栗的战神,此刻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
她那身标志性的、由万年冰蚕丝与星辰金编织而成的银白战袍,早已被敌人的和自己伤口涌出的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破碎成一条条褴褛的布片,勉强挂在伤痕累累的躯体上。及腰的墨发原本总是束得一丝不苟,此刻却凌乱地披散着,沾染了血污与尘土,几缕黏在她苍白却依旧坚毅的脸颊上。手中那柄伴随她征战四方、饮尽神魔之血的“斩穹”剑,此刻光华黯淡,剑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嗡鸣声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
围住她的,不再是匍匐敬畏的臣民,而是她曾经最为信任的伙伴、挚友,甚至……是她曾倾心相待的道侣。他们的眼神不再有往日的温情与崇敬,只剩下**裸的贪婪、疯狂的欲望和彻骨的背叛。手中的神兵利器闪烁着不祥的寒光,无一例外地对准了她。
“凌墨!识时务者为俊杰!交出‘混沌源核’,我等念在往日情分上,或可留你一缕残魂转世!”为首那名男子,面容俊朗却因左脸一道深可见骨的狰狞疤痕而显得扭曲,他厉声喝道,声音在死寂的秘境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凌墨缓缓抬起眼睑,那双曾映照星辰破灭、洞穿虚妄的眸子,此刻冰冷得如同万古寒渊,目光如实质的冰锥,刺向那男子:“萧烬,我待你如手足,助你登临神位……没想到,最终觊觎我本源神格的,竟是你。”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寒意。
“手足?神位?”萧烬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讽与野心,“凌墨,你太天真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唯有绝对的力量才是永恒!混沌源核这等天地至宝,岂是你一人能独占?得到它,我便能超脱此界,成为万域之主宰!”
“呵……”凌墨扯出一个极淡的、充满嘲弄的冷笑,不再多言。她知道,任何语言在**的欲望面前都苍白无力。她猛地一振手中几乎要碎裂的斩穹剑,体内残余的神力不顾一切地燃烧起来,剑身发出一声悲鸣般的颤音,带着她决绝的意志,化作一道璀璨却悲壮的流光,冲向叛徒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刹那间,神光爆裂,法则崩坏。凌厉无匹的剑气与各色神通光芒疯狂碰撞,轰鸣声、嘶吼声、兵器交击声震耳欲聋。凌墨的剑法依旧精妙绝伦,每一剑都蕴含着她对大道最后的理解,狠辣、精准,直指要害。然而,敌人太多,太强,且早有预谋。她孤身一人,神力枯竭,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一道淬着剧毒的阴影之矛从她视觉死角悄无声息地袭来,精准地贯穿了她的后心。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凌墨猛地喷出一口蕴含着金色神性颗粒的鲜血,身体一个踉跄,单膝重重跪倒在地,斩穹剑插入地面,勉强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
叛徒们见状,眼中贪婪之光更盛,缓缓围拢,如同群狼环伺垂死的猛虎。
“不——!我凌墨纵横一生,岂能葬身于尔等宵小之手!”她发出一声震彻灵魂的不甘怒吼,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恨意与怒火。在敌人最后的合力一击下,她清晰感觉到自己辛苦凝聚的无上神格开始寸寸龟裂,化作点点璀璨却迅速黯淡的光雨,消散于这血色天地间。她的肉身也开始从细胞层面崩溃、湮灭,皮肤血肉如风化的沙雕般剥落,露出森森白骨,最终连白骨也化为齑粉。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一个无比强烈的执念如同烙印般刻入她的灵魂最深处:若有来生,定要饮其血,啖其肉,让这些背叛者永堕无间,万劫不复!
……
“唔……”一阵剧烈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头痛将沈清歌从无尽的黑暗中拽醒。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模糊的粉色光影。适应了片刻,她才看清这是一个布置得极其精致、充满少女气息的房间。粉色的墙壁,白色的欧式家具,梳妆台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甜腻的香氛。
陌生的环境让她瞬间警惕起来。“我不是……已经神格破碎,肉身湮灭了吗?这里是……”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却感觉浑身酸软无力,这具身体孱弱得超乎想象。
就在这时,海量陌生的、纷杂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涌入她的脑海,冲击着她本就虚弱的精神。剧烈的痛苦让她忍不住抱住头,发出压抑的**。过了好一会儿,这股冲击才缓缓平息。
她,凌墨,异世界陨落的战神,竟然借尸还魂,重生在了一个刚被家族认回、却受尽欺凌的十八岁少女——沈清歌身上。
原主的记忆如同无声的电影在她脑中放映:从小在偏僻山村长大,吃不饱穿不暖,干着繁重的农活。半年前被沈家找到接回,本以为苦尽甘来,却发现亲生父母沈宏伯、林雅琴对她只有嫌弃和冷漠,他们所有的关爱都给了那个鸠占鹊巢的养女苏婉柔。在这个家里,她像个多余的外人,被苏婉柔暗中排挤陷害,被父母责骂愚钝上不得台面,连佣人都敢给她脸色看。懦弱、自卑、渴望亲情却求而不得,便是原主短暂一生的写照。
沈清歌(凌墨)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委屈和不甘,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锐利。既然承了你的因果,那么,你的仇,你的怨,便由我来替你报!
“砰!”房间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正是原主的亲生母亲林雅琴。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不耐与焦躁,看向沈清歌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看一件碍眼的物品。
“清歌,你还磨蹭什么?赶紧换身得体点的衣服,跟我去霍家!”林雅琴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霍家七爷那样的人物,不是你这种乡下丫头能高攀的。你和他的婚约,必须让给婉柔!她才是我们沈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名媛,只有她才配得上霍七爷!”
沈清歌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既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也是她自身对这等势利小人的鄙夷。这就是所谓的亲生母亲?对失而复得的女儿没有半分怜惜,反而迫不及待地要将她最后一点价值也剥夺,去成全那个冒牌货?
她眼波微转,瞬间计上心头。现在实力未复,硬碰硬非明智之举。她模仿着原主那怯懦畏缩的样子,微微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种懵懂的“致命”:“妈……我、我知道我笨,不如姐姐聪明会讨人喜欢……可是、可是我才是沈家真正的女儿呀,血统是货真价实的……”
她抬起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林雅琴瞬间僵住的脸色,继续“天真”地补刀:“而且……我好像听以前村里的老人说过,姐姐……她、她好像以前在学校就不太检点,还、还偷偷去医院……堕过胎呢?这要是让霍家知道了……他们那样的门第,最看重清白了吧?会不会觉得我们沈家骗婚,生气起来……那可怎么办呀?”
她每说一个字,林雅琴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指着沈清歌,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你……你从哪里听来的混账话!敢污蔑你姐姐!”林雅琴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恼羞成怒之下,扬起手就朝着沈清歌的脸扇了过来。
沈清歌心中冷笑,脚下看似慌乱地往后一缩,恰好避开了那带着风声的巴掌。动作轻巧得如同拂过柳梢的微风。
就在这时,闻讯赶来的苏婉柔也冲进了房间,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眼眶微红,楚楚可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清歌!你怎么能这样胡说八道污蔑我?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她声音哽咽,泪珠欲落未落,端的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沈清歌看着她精湛的演技,心中厌恶更甚。她微微歪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我只是实话实说”的懵懂表情:“污蔑?姐姐,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呀。要是不信……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医院做个最详细的检查,让医生证明一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婉柔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小腹,眼神中闪过一丝根本无法掩饰的恐慌。
林雅琴将苏婉柔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她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沈清歌所言非虚!这个她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养女,竟然真的做出过这等丑事!一旦被霍家查实,别说婚约了,整个沈家都会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彻底抬不起头来!
“你……你给我闭嘴!”林雅琴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投鼠忌器,不敢再对沈清歌用强,她恶狠狠地瞪了沈清歌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沈清歌,你很好!你给我等着!”说罢,她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苏婉柔,几乎是拖着将她拽出了房间,用力摔上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过后,房间恢复了寂静。
沈清歌脸上那怯懦无助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般的冷漠与不屑。她走到窗边,撩开精致的纱帘,望向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陌生都市。
“想算计我?你们还不够格。”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属于战神的傲然。
原本,她只想拿到这笔婚约的补偿,远离沈家这些蝇营狗苟,再图恢复实力。但就在刚才,她搜索原主记忆时,注意到了关于那位名义上未婚夫——霍家七爷霍沉的传闻。据说他命格奇特,煞气极重,克亲克己,无人敢近其身,是京城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活阎王。
然而,“煞气”二字,却让凌墨的灵魂为之一震!在她感知里,那所谓的“煞气”,其本质气息,竟像极了她原本世界中最精纯、也最霸道的“幽冥煞气”!这种煞气对于寻常人乃至低阶修士是剧毒,但对于曾掌控部分死亡法则、修炼过顶级魔功的她而言,若是方法得当,却是淬炼神魂、恢复力量的绝佳补品!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或许,这个霍沉,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快速崛起的契机!接近他,利用他身上的幽冥煞气恢复实力!届时,什么沈家,什么假千金,那些曾背叛她的异界仇敌……都将在她恢复的力量面前,灰飞烟灭!
沈清歌的眼中迸射出锐利而坚定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条铺满荆棘却通往力量巅峰的道路。她知道,从这具身体苏醒的那一刻起,她的人生,这个世界的格局,都将因她而彻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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