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种介于随意和认真之间的眼神看着我,补充道:“我看你工作强度挺高,可以放松放松。”
这是一个让人很难拒绝的邀请,姿态放得足够低,理由也恰到好处。
我怔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但看着他带着倦意却依旧诚恳的眼睛,那句“不了,谢谢”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变成了:“好,我看看票。”我掏出手机,想搜索,突然还是斟酌问了一下:“你的名字是?”他叹气笑笑,拿过我手机输入,画面跳转,尴尬的是,票已经售罄。
他很自然地拿出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吗?我把电子票发你。”我看着他手机屏幕的二维码,嘴边说不出拒绝的话,
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我扫了他的二维码,添加联系人的那一刻,看着屏幕上跳出的只有一个句号的微信名,以及一只卡通小羊的头像,感觉有些不真实。
*.*请求添加你为朋友。下了飞机后,我的手机响起。
通过验证,他很快发过来一个电子票的链接,附言:「工体,下周六晚七点半,有空就来,没空也没关系。」
「喻湘。谢谢。」我回复。
接下来的一周,上海的工作忙碌而充实。论坛的同声传译需要极高的专注度,我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其中,暂时将那张电子票抛在了脑后。
周六下午,工作全部结束。我回到回到北京的家,疲惫地倒在床上,打开手机,微信列表里,那个孤零零的句号安静地躺在那里。我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电子票链接。
晚上七点半,工体。
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内心挣扎了片刻。去,还是不去?最终,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心,或者说,是对那三次巧合的一种回应,促使我做出了决定。我起身,换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装,素面朝天,打车前往工体。
我没有告诉他我来了。
找到位置坐下,那确实是视野极佳的内场前排。周围是沸腾的、挥舞着荧光棒的海浪,粉丝们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我置身其中,像个误入秘境的旁观者。
灯光暗下,音乐响起,他出现在舞台中央。
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舞台上的白翼年和飞机上那个疲惫、沉默的男人判若两人。他光芒四射,掌控全场,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舞步都充满魅力。他的歌声很有感染力,深情时能攥住人心,热烈时能点燃空气。我安静地听着,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他作为“顶流”的专业素养和巨大吸引力。
演唱会接近尾声,他唱完最后一首歌,在漫天飞舞的彩带和震耳欲聋的安可声中深深鞠躬,退下舞台。
人群开始骚动着散场。我随着人流往外走,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那个句号发来的消息。
「你在现场吗?」
我迟疑了一下,回复:「嗯,演唱会很棒。」
消息几乎是秒回:「谢谢。外面人多不好打车,你要是不急着走,可以来后台休息下,等我一会儿,我让助理送你回去,更方便些。」
我看着那条信息,犹豫了。去后台?我回复:「会不会不方便。」
他察觉到我的顾虑,又发来一条:「没关系,就是找个地方坐坐,等我应付完媒体和部分工作人员就好,很快。」
他的语气很自然,像是朋友间的照应。我想了想,回了个:「好。」
按照他发的指示,我找到工作人员通道,早有他的助理等在那里,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年轻女孩,客气地把我引了进去。
后台比想象中忙碌和杂乱,工作人员穿梭不息。我被带到一个独立的休息室,助理给我倒了杯水:“翼年哥还在接受群访,您稍坐一会儿。”
我点点头,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能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大约过了半小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白翼年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下了舞台装,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裤,脸上还带着浓重的舞台妆,但卸去了舞台上的凌厉,显得柔和了许多,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疲惫。
“等久了吧?”他声音有些沙哑,是连续演唱后的痕迹。他拿起一瓶水,拧开喝了好几口。
“没有,刚好休息一下。”我摇摇头。
“今天状态还行吗?有几个高音差点没上去。”他随口问道。
“很好,我听不出来。”我笑笑如实回答。
他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助理进来催促他去和守在外面的粉丝打个招呼,并进行下一个流程。
“走吧,车上说。”他对我示意了一下,戴上帽子和口罩,我们在一众工作人员的小心护送下,从特殊通道直接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黑色保姆车。
车内空间很宽敞,他示意我坐在后排,自己则坐在了另一侧。车子缓缓启动,驶离后台区域。
路过体育场外围时,我透过深色的车窗,看到外面依旧聚集着大量不肯离去的粉丝,她们举着灯牌,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甚至有粉丝试图将信件塞给工作人员转交。
他就坐在我旁边,安静地看着窗外那些为他而来的那些热情洋溢的年轻面孔,眼神有些复杂,有感激,似乎也有些微不可察的疲惫与压力。
我坐在车内这个安静而隔绝的空间里,看着窗外那片属于他的世界,那种强烈的反差感再次袭来。我们近在咫尺,却又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车子驶上主干道,将那片喧嚣渐渐抛在身后。
车内气氛有些安静。我转过头,看向他:“今天,谢谢你。演唱会很好看,也谢谢你送我回去。”
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向我,眼里的疲惫化开一些:“不客气,顺路的事。”他顿了顿,“你回哪里?”
我报了酒店的名字。
“好。”他示意了一下司机。
又是一阵沉默。我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下次……如果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吧。就当回礼。”
他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浅笑了一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显得格外温和:“好啊。不过等我忙完这阵,进组前应该有点时间。”
“好,你定时间。”我说。
之后我们没再多说话,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显然是累极了。我则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北京夜景。
直到车子在我酒店门口停下,我轻声道别,准备下车。
他忽然睁开眼,说了句:“喻湘。”
我回头。
“晚安。”他说。
“晚安。”我点点头,关上车门。黑色的保姆车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消失在北京深沉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