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对我的好,掺着前世的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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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半载,夫君待我如珠如宝,有求必应。我也以为,自己是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直到我发现了他珍藏的素笺:“前世用阿凝之命换婉儿生路,是我一生罪过。

今生只愿阿凝身心康健,再无早夭之虞,我心安,债亦偿。”原来,我的夫君竟是重生之人。

他对我的完美深情,不过是为了赎罪。1初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我坐在妆奁前,看着铜镜中眉眼含笑的自己。我的身后站着一个俊朗男子,

他正小心翼翼为我描眉。此人是我的夫君,沈砚。当朝最年轻的侍郎大人,

京城无数贵女的春闺梦里人。可此刻,他正为我执着螺黛,神情专注。

仿佛在处理重要的朝政。“我们阿凝的眉,天生就好看,倒让我无从下手了。”他低声笑道,

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带着清冽的梅香。我脸颊微热,娇嗔道:“油嘴滑舌。”心中,

却甜得像浸在了蜜罐里。成婚半载,他待我如珠如宝,有求必应。

我记得有次我不经意间提过喜欢城南的梅花糕,他便能在大雪纷飞的冬日,亲自骑马去买。

揣在怀里带回来时,糕点还带着他的体温。知道我夜里畏寒,

他便悄悄将书房挪到了我闺房外间。美其名曰“处理公务”,实则为我一夜夜地点着暖炉。

就连我随口吟诵的半句残诗,他次日便能接上下阕,将写着完整诗句的花笺递到我手中。

这般细心,这般柔情,让我如何不沉溺。描好眉,他扶我起身,从背后环住我,

下巴轻轻抵在我发顶。“阿凝,往后让我日日为你描眉。”**在他温暖的胸膛,

只觉得岁月静好,莫过于此。“大人,林**来了,说是……请教夫人绣功。

”丫鬟在门外通传。林玉婉,沈砚青梅竹马、体弱多病的表妹。

我感觉到沈砚抱着我的的手臂僵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他很快松开我,

神色如常:“让她在前厅稍候,我陪夫人过去。”到了前厅,林玉婉一身素白衣裙,

弱柳扶风。她看向沈砚的眼神,带着欲说还休的缠绵。沈砚对她,

除了客气疏离还有一些复杂情绪。敏感如我,总能隐约捕捉到。他是在意这位表妹的。

可每当我问起,他只轻描淡写:“父母之托,多关照些罢了。”他待我如此之好,

我又怎能胡乱猜忌?送走林玉婉,沈砚被同僚请去书房议事了。

我心中记挂着他今早似乎有些咳嗽,便亲自去小厨房炖了冰糖雪梨,想着给他送去。

走到书房门口,却被他的长随拦下。“夫人,大人正在与几位大人商议要事,

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我点点头,体贴地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吹过,

书房虚掩的门被吹开一条缝隙。我无意中瞥见,里面只有沈砚一人,他背对着门,

正对着一幅画卷出神。那画卷的一角,我认得,是一道素雅的裙裾。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不是在议事吗?为何要骗我?那画中女子是谁?我不曾记得自己穿过那么素雅的裙子。

我端着温热的瓷盅,站在原地,只觉得暖意正从指缝里流失。2此后一整日,

我都有些心神不宁。晚膳时,沈砚依旧温柔体贴,为我布菜,说些朝中趣事逗我开心。

可我看着他的笑容,第一次感到了些许陌生。夜里,我借口白日睡得多了,有些积食,

想去他书房找本游记看看。他不疑有他,只叮嘱我披上披风,莫要着凉。书房里静悄悄的,

还有他身上惯有的墨香与梅香。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了白日里他站立的位置。

那里放着一个紫檀木的多宝格。我的视线定格在最高一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放着一本蓝皮封面的《诗经》。沈砚从不读《诗经》,他曾笑言“靡靡之音,

不如策论实在”。为何要在这里放一本?我踮起脚,想去拿那本书。指尖刚触到书脊,

不知是心慌还是怎的,书本一滑,直直掉落下来。“啪”的一声轻响,书页散开。

一封夹在书中的素笺,飘落在地。看模样是寻常的宣纸,但折叠的痕迹很深。

边缘有些泛黄磨损,显然被反复摩挲、阅读多次。我的心跳莫名加速。弯腰拾起,展开。

沈砚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婉儿卿卿如晤:”开头称呼,便是一记闷棍,打的我晕头转向。

“前世之憾,刻骨铭心。为救婉儿性命,不得已取阿凝心头血为引,致她香消玉殒,

此为我一生之痛,永世之债。”“今生只愿阿凝身心康健,再无早夭之虞,我心安,债亦偿。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血液也跟着凉透了。“幸得上天垂怜,许我重活一世。

此世待阿凝千般好,万般顺,皆为赎罪。只愿阿凝身心康健,再无早夭之虞。如此,我心安,

债亦偿。”信纸从我手中飘落。我霎时明白,这是沈砚未送出去的信。

可是前世……心头血……赎罪……每一个字我都认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我却如此陌生。

倘若真如心中所说,那我过往所有的幸福与甜蜜……原来,那些细致入微的体贴,

那些言听计从的宠溺,那些我以为的深情……全是我的夫君精心策划的表演。

不过是为了消除他内心的业障。我竟还沉溺在他的温柔陷阱里,

以为自己得到了全天下最真挚的爱恋。可笑,何其可笑!“夫人?”门外,

突然响起沈砚温和的嗓音,伴随着渐近的脚步声。“这么晚了,怎么还在书房?

找到想看的书了么?”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此刻听在我耳中,却只让我感到恶心讽刺。

我回过神来,慌忙弯腰去捡那封散落在地的信。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沈砚带着一身清冷的夜露气息,走了进来。电光火石间,我几乎是凭借本能,

用宽大的袖袍将地上的信纸和《诗经》一起拂扫到书案之下阴影最重的角落里。

然后我迅速抓起书案上另一本山水游记,直起身子,假装刚刚抽出来。“阿凝?

”沈砚已走到我身后,自然地环住我的腰,语气带着关切,“手怎么这样凉?

”他的怀抱很温暖,声音充满怜惜。我强迫自己放松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他怀里。

可还是让沈砚察觉出了不对劲。他松开手,拉着我面对着他。看到我脸的那一瞬间,

沈砚慌了,他的眼里满是疼惜:“阿凝,好好地你怎么哭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告诉为夫……”“夫君替你报仇……”他越说越着急,

我也是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听着沈砚的声音,我的思绪却越来越远。沈砚,

你此刻这些关心我的话,可有几分真?我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

沈砚见状,一把将我扯进怀里。他一只手温柔的拍着我的后背,“阿凝,

你不想说便不说……”“待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为夫随时都在。”我哽咽着出声,“好。

”最后沈砚带着我回了卧房,书没看成。他一宿没睡,

躺在我身侧像小时候阿娘那样哄我入睡。可是这晚我也没有睡好。我做了很多很多的梦。

3沈砚的怀抱依旧温暖,我却如同置身冰窟。梦境支离破碎,但我感觉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的心也真真切切的疼。我梦见一间逼仄的宫室,屋内有很浓的药味。

我看到我自己躺在冰冷的榻上,胸口一片惨状,仿佛被活生生剜去了一块。沈砚站在床边,

身影模糊。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很清晰,冷冰冰的。他说:“阿凝,

对不起。婉儿的命,我不能不顾。”我梦见林玉婉穿着一身与我相似的嫁衣,

依偎在沈砚身旁,巧笑倩兮。而我,像一缕无人在意的青烟,飘散在他们的大婚典礼外。

我还梦见父亲被贬黜,兄长被远调,我薛家门庭零落。而沈砚,他高坐明堂之上,冷眼旁观。

“不要!”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涔涔。“阿凝,怎么了?”沈砚慌忙起身点灯,

暖黄的光晕照亮了他的脸。那张脸上全是担忧。他伸手想将我揽入怀中,“做噩梦了?

”我下意识地挥开他的手,蜷缩着向床内退去,眼神里充满了未散的恐惧与戒备。

沈砚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的困惑与痛苦清晰可见。“阿凝?”他声音沙哑,“你……在怕我?

”我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绝不能让他察觉。我垂下眼睛,掩去所有情绪,

重新靠回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嗯,梦见……梦见被野兽追赶,好可怕。

”沈砚的身体微微放松,更加用力地抱紧我,下巴抵着我的发顶,轻声安抚:“别怕,

只是梦。为夫在这里,任何野兽都伤不了你。”若没有那封信,没有那些梦,

我该多么沉溺于此。可现在,我只觉得讽刺。沈砚,伤我最深的野兽,不就是你吗?

4自那场梦魇后,我与沈砚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纱。他待我依旧很好,

小心翼翼的照顾我。我的饮食起居,他都会亲自过问。我院中的下人,他又换了一批。

我问及原因,他说新来的这些人身家清白、孔武有力,更稳妥。……只是,

近几日他好像比往常忙碌了很多。常常天色未亮便出府,夜深方归,

带着一身掩不住的疲惫和风尘仆仆的草药味。一日,我无意中听到书房外两个小厮的低语。

“……大人为了那味‘七星草’,亲自去了北地的险峰,听说差点……”“嘘!

还不是为了林姑娘的病?大人真是仁厚……”后面的话,我已听不清。

“七星草”……林玉婉的心疾……这些事情他从未跟我讲过。果然如此。

前世刀锋剜开胸口的幻痛,再次席卷而来。他如今的奔波劳碌,果然都是为了林玉婉!

那他所谓的赎罪,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是不是还要再挖一次我的心头血,

给林玉婉入药。正心乱如麻,沈砚回来了。他径直来到我房中,

墨色的官袍下摆沾着些许尘土,眼底带着血丝。但看见我时,他却努力扬起了一个温柔的笑。

“阿凝,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他走过来,想像往常一样摸摸我的额头。一靠近,

我便闻到了他身上的草药味。那是他为了别的女人沾染的。我本能地偏头躲开了他的手。

沈砚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阿凝?”他声音慌乱。“我没事。”我垂下眼,

不去看他,声音冷得自己都觉得陌生,“夫君为为‘他人’之事奔波辛苦,不必时时挂念我。

”我刻意加重了“他人”二字。沈砚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涩然:“阿凝,信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很快……很快就不会再有任何事物能威胁到你,我保证。

”为了我?我几乎要冷笑出声。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能让你心无旁骛地去救你的婉儿?

“夫君的话,我自然信。”我抬起眼,逼自己直视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他深深地看着我。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替我拢了拢并未凌乱的衣襟,转身离开。我紧紧攥着衣袖,

指甲深陷入掌心。沈砚,你的保证,我要如何相信?你每靠近我一步,

都让我想起你前世对我利刃穿心的残忍。你如今为她的每一次奔波,都是在将我推得更远。

5自那日不欢而散,我与沈砚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他依旧归家,却似乎总在我安寝之后。

虽在一张榻上,却并不见面。晨起用膳时,他沉默着不与我说太多的话。

这种感觉像是刻意回避一样,落在我眼里,更成了他心虚的佐证。这日午后,天色有些阴沉。

我正倚在窗边,看着院中那几株略显萎靡的海棠。丫鬟来报,林玉婉来了。

她今日倒是没穿素白衣服,换了件水绿色的襦裙。脸上施了薄粉,衬得气色好了不少。

“表嫂。”她盈盈一拜,礼数周全,声音却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婉儿特来感谢表哥、表嫂连日来的照拂。”我抬了抬手,示意她坐下,

语气平淡:“林姑娘客气了,坐吧。”她却不急着坐,从身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食盒,

亲自打开,里面是几样做得极其精巧的点心。“这是婉儿亲手做的茯苓糕和百合酥,

最是安神补气。听闻表嫂近日睡眠不安,特意带来,聊表心意。”她将食盒推到我面前。

“有劳林姑娘费心。”我瞥了一眼那点心,并未动,“我近来胃口不佳,

怕是要辜负姑娘美意了。”林玉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漾开,

自顾自地说道:“表嫂莫要跟婉儿客气。说起来,真是多亏了表哥!”“为了我的病,

他不知费了多少心神,前几日更是亲自去北地险峰为我寻那味‘七星草’,

听说那里毒蛇猛兽极多,可真是凶险万分……”她一边说,一边用绢帕轻轻按了按眼角,

做出泫然欲泣的感动模样:“表哥待我如此……这番恩情,婉儿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每一个字都结结实实的扎在我心口最疼的地方。我端茶的手晃了一下。那些小厮所言非虚。

为了她,沈砚竟连自身安危都不顾了。我强压下喉头的哽塞,放下茶盏。“林姑娘言重了。

”我抬眼看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夫君他……待人向来宽厚,更何况是自家表妹。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我将自家表妹和举手之劳咬得略重,试图划清界限。

林玉婉却像是听不出我的话外之音,反而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语气里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亲昵:“表嫂有所不知,我这病啊,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

寻常药石罔效。”“郎中都说,若非至亲至爱之人,以心头热血为引,配合灵药,

怕是……唉。”她轻轻叹息一声,“不过……”“幸好表哥找到了别的法子。他说了,

定会为我寻到七星草,绝不会让任何人受取血之苦。

”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受取血之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里的酸涩。

难不成我还应该感谢沈砚吗?谢他这一世,宁愿自己去涉险,也要保住我这条命?

我苦笑一声,“是么?”“那真是要恭喜林姑娘,吉人天相。”“是啊,

”林玉婉笑得愈发甜美,带着天真,“表哥也是这么说的。他说,我一定能长命百岁。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点心既已送到,婉儿就不打扰表嫂休息了。

还要去前院书房寻表哥,看看七星草的炮制之法呢。”她朝我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水绿色的背影,摇曳生姿,像一条冰冷滑腻的蛇。我独自坐在空荡荡的花厅里,浑身发冷。

窗外,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乌云压顶,仿佛一场暴雨将至。林玉婉的话,字字句句都在暗示,

沈砚与她之间,有着我无法插足的默契与承诺。他所做的的一切,

或许有几分是为了赎前世杀我的罪。但更多的,恐怕是为了能让他心爱的婉儿,

这一世能够长命百岁,而不再需要牺牲任何人。沈砚,这就是你所谓的都是为了我吗?

你让我信你,可你让我看到的,全是你为她拼命的证据!而我,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傻瓜,

还在为你偶尔施舍的温柔而动摇。泪水还是没有忍住滑落出来,我倔强地抬手狠狠擦去。

别哭了,薛凝。为这样一个心里装着别人、处处算计你的男人流泪,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