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爸妈笑得合不拢嘴，准备在全市最好的酒店大摆宴席。我，陈峰，市理科状元，718分。他们逢人就说，我儿子将来是要上清华北大的，光宗耀祖。可我，却在他们最高兴的时候，递上了我的入伍通知书。“爸，妈，我不去上大学了。”“我要去当兵。”整个客厅，瞬间死寂。

我爸**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冰水浇过，一寸寸凝固，最后化为铁青。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压抑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我妈张兰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入伍通知书，那张红色的纸在她手里不停地抖。

“儿子，你别吓妈，这是什么？这是开玩笑的吧？你不是最想去清华的计算机系吗？”

我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

“我没开玩笑，我已经通过了体检和政审，下周就走。”

“混账！”

我爸再也忍不住，一个耳光重重地甩在我的脸上。

**辣的疼。

我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

“你疯了是不是？陈峰！我告诉你，我**的儿子，必须去上大学！当兵？你想都别想！”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们家三代单传，就指望你出人头地！你现在跟我说你要去当个大头兵？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我妈在一旁哭了起来，抱着我的胳膊。

“小峰，你听爸妈的劝，当兵又苦又累，有什么好的？你考了这么高的分，去上最好的大学，毕业了找个体面的工作，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好吗？”

安安稳稳。

又是这四个字。

我从记事起，他们就给我规划好了人生。

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找个好工作，结婚生子。

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走完一生。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抬起头，迎着我爸愤怒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爸，这是我的梦想。”

“梦想？梦想能当饭吃吗？”我爸怒极反笑，“你的梦想就是去吃那两年苦，然后回来找不到工作，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傻子？”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走出这个家门去当兵，你就永远别再回来！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我的心里。

我知道他是气话，但那股钻心的疼，还是让我几乎站不稳。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门外，是我爸的咆哮和我妈的哭声。

**在门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窗外，是邻居们放的庆祝鞭炮，庆祝他们家的孩子考上了个不错的大学。

而我的家，却因为我这个状元，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我的女朋友，李月发来的消息。

“阿峰，叔叔阿姨是不是要给你办庆功宴了？我穿哪条裙子去比较好呀？”

后面还附带着几张她穿着不同裙子的**，笑得灿烂又甜蜜。

李月是我的同班同学，我们从高二就在一起，说好了一起考去京城。

她这次也考得不错，虽然上不了清华，但京城一所不错的211是稳的。

我们曾经规划过无数次未来。

在大学的林荫道上散步，在图书馆里一起自习，毕业后留在京城，为了我们的小家一起奋斗。

可现在，这一切，都被我亲手打碎了。

我该怎么告诉她？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后只打出几个字。

“穿你最喜欢的那条白色的吧。”

“好呀！那我等你电话哦，爱你！”

看着那个“爱”字，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疼得喘不过气。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将头埋进膝盖里。

对不起，李月。

也对不起，爸妈。

但我无法放弃。

那个藏在我心底最深处的，关于军装和钢枪的梦。

晚上，我爸还是订了酒店。

不是为了庆功，而是为了“鸿门宴”。

他把我们家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亲戚都请来了。

三姑六婆，叔伯舅姨，坐了满满两大桌。

他们轮番上阵，对我进行疲劳轰炸。

“小峰啊，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是啊，放着清华北大不上，去当兵，你这孩子不是傻吗？”

“你爸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听你大伯一句话，赶紧把那什么通知书撕了，好好去上学，别让你爸妈操心了。”

我坐在主位上，像一个被审判的犯人。

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我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听着。

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是“为我好”。

但这种“好”，让我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李月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像个小仙女一样走了进来。

她看到这满屋子的阵仗，也愣了一下。

“叔叔，阿姨，这是……”

我妈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拉着她的手。

“月月，你快来，快来劝劝小峰！这孩子魔怔了，非要去当兵！”

李月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她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询问。

我对着她，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亲戚们的火力，瞬间转移到了李月身上。

“月月啊，你可是小峰的女朋友，你得管管他！”

“就是，你们俩感情这么好，他要是去当兵了，你们可怎么办啊？”

李月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她大概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庆功宴。

而就在气氛尴尬到极点的时候，包厢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一身名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上戴着块金表的青年，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哟，这么热闹呢？陈叔，张姨，恭喜啊，听说陈峰考了状元，我特地来道贺！”

来人是赵凯，我们市里一个富二代，也是我的同班同学。

从高一开始，他就一直在追李月，只不过李月一直没搭理他。

我爸妈看到他，脸上挤出笑容。

“是赵凯啊，快请坐快请坐。”

赵凯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李月的身上，眼神一亮。

“月月，你也在啊？真巧。”

他径直走到李月身边，拉开了我旁边的椅子，一**坐了下来。

“陈峰，恭喜啊，状元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想好去哪儿了吗？清华还是北大？”

我还没开口，我爸就抢着说道：“肯定是清华啊！这孩子，从小就想去清华。”

赵凯哈哈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推到李月面前。

“月月，这是我送你的毕业礼物，最新款的iPhone。对了，我已经申请了去法国读商学院，毕业后就直接接手我爸的公司。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做我的老板娘啊？”

他的话，说得直白又嚣张。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月和那个手机盒子上。

李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我看着她，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看到她垂下了眼，没有去看赵凯，也没有去看那个手机，而是看向了我。

她的眼神里，有挣扎，有犹豫，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失望。

她似乎在等我开口，等我给她一个承诺，一个能对抗这浮华世界的承诺。

可我能给她什么？

一个遥远的，两年甚至更久的等待？

一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未来？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我看到赵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而我，确实像个小丑。

一个怀揣着可笑梦想，即将失去一切的小丑。

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李月缓缓地伸出了手。

但她没有去拿那个手机。

而是端起了桌上的一杯酒，站了起来。

她看着我，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陈峰，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真的要去当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