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巴黎的雨夜巴黎的雨夜有一种独特的浪漫,塞纳河畔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开,
像莫奈笔下模糊而斑斓的色彩。温晚站在蓬皮杜艺术中心四楼的落地窗前,
手中的香槟杯微微倾斜,映出她平静无波的脸。楼下,
她的个人摄影展《浮生十日》开幕式正在举行。这是她旅法十年职业生涯的巅峰时刻,
欧洲艺术界的名流几乎尽数到场。那些曾经对她这个东方面孔不屑一顾的评论家,
此刻都堆着真诚或虚伪的笑容,称赞她镜头下“东西方灵魂的对话”。“温,你在躲清静。
”画廊老板路易端着酒杯走过来,倚在她身边的栏杆上,“下面的所有人都在谈论你,
而你却在这里看雨。”温晚转过身,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我只是需要片刻喘息。
你知道,这种场合总是令人疲惫。”路易了然地点头,
目光落在她空无一物的手指上:“马克西姆在找你,他看起来不太高兴。
”马克西姆是温晚的未婚夫,法国文化部最年轻的司长,家世显赫,英俊迷人,
是巴黎社交圈最炙手可热的单身汉之一。三个月前,他们在凡尔赛宫的一场晚宴上相遇,
两个月后他求婚,她接受了。一切都像法国新浪潮电影般迅速而梦幻。“我这就下去。
”温晚将香槟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整理了一下礼服裙摆。就在她转身的瞬间,
眼角的余光瞥见楼下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
穿着一件与场合格格不入的深灰色风衣,风尘仆仆,像是刚从远方赶来。
她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即使十年未见,即使隔着层层人群和氤氲的雨气,
她也能一眼认出他——沈暮。他怎么会在巴黎?“怎么了?”路易察觉到她的异样。
温晚迅速收回目光,指尖微微颤抖,但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没什么,
以为看见了一个老朋友。可能看错了。”她挽着路易的手臂下楼,
重新投入那片浮华的光影中。马克西姆果然在找她,见到她,眉头舒展开来,
在她脸颊落下轻柔的一吻。“你去哪儿了?《艺术评论》的主编想采访你。
”“只是去透透气。”温晚微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视全场。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
仿佛只是她疲惫过度产生的幻觉。然而,在接下来的整个晚宴中,她都心神不宁。
那个影子像一根刺,扎进她精心构筑了十年的生活。展览很成功,她收到了无数赞美和祝贺。
马克西姆全程陪在她身边,体贴周到,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完美伴侣。他们站在一起,
就像一幅精心构图的照片——著名的华裔女摄影师与法国文化名流,多么登对。晚宴结束后,
马克西姆送她回家。车停在她在玛莱区的公寓楼下,
他照例吻了她的额头:“下周和我母亲共进晚餐,她很想正式见见你。”温晚点头,
目送他的车消失在巴黎狭窄的街道尽头。雨已经停了,月光洗过湿漉漉的鹅卵石路面,
反射出清冷的光。她转身准备上楼,却在公寓门口看到了那个她以为只是幻觉的身影。
沈暮就站在那里,倚在门廊的阴影中,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夜色中明灭。十年了。
他瘦了些,轮廓更加锋利,眉眼间的少年气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取代。唯有那双眼睛,
依然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像北方的冬夜,深邃而冷冽。他们隔着五米的距离对视,
谁也没有先开口。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将十年的空白压缩成一片沉重的寂静。最终,
沈暮掐灭了烟,向前走了两步,停在路灯的光晕边缘。“温晚。”他叫她的名字,
声音比记忆中低沉沙哑了许多。这一声,将她拉回了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北京,
中央美术学院,他们还是两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以为爱情和艺术就是生命的全部。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温晚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你的展览海报贴满了巴黎。
”沈暮的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算不上是笑,“温晚,《浮生十日》的创作者,
如今是欧洲艺术界炙手可热的明星。要找到你,不难。”他的语气平静,
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像是讽刺,又像是感慨。温晚握紧了手中的钥匙,
金属的棱角硌着她的掌心。“十年不见,你专程来巴黎,就是为了站在我的公寓门口说这些?
”沈暮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仔细描摹岁月留下的痕迹。“我来看你的展览。
”他说,“《浮生十日》...第十张照片,是什刹海的冰面。”温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那是她整个系列中唯一一张关于北京的照片,也是唯一一张没有展出的作品。
只有在展览手册的最后,有一小行几乎看不见的注释:第十日,北京,什刹海。
“你怎么知道...”“因为我去了。”沈暮打断她,“开幕前一个小时,我买了展览手册,
看到了那行字。然后我去了展厅,在那一整面墙上寻找,却没有找到那张照片。
”他的目光锐利起来,像是要穿透她精心构筑的所有防御。“为什么把它从展览中拿掉,
温晚?既然敢写在手册上,为什么不敢展出来?”温晚深吸一口气,
巴黎深夜微凉的空气进入肺腑,让她清醒了几分。“这不关你的事,沈暮。十年了,
我们早就不是可以过问彼此生活的关系。”她绕过他,拿出钥匙开门。手却在微微发抖,
试了几次都没能对准锁孔。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拿走了钥匙。沈暮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那是一种混合着烟草、雨水和某种熟悉气味的复杂味道,让她一阵晕眩。
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门,将钥匙放回她手中。“十年了,温晚。”他的声音近在耳畔,
“你还在逃避。”温晚猛地转身,几乎撞进他怀里。她抬头瞪着他,
所有的冷静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那你呢?沈暮,你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提醒我过去有多愚蠢?还是来看看我离开你之后过得有多好?”她的声音在颤抖,
眼眶发热,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沈暮凝视着她,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良久,
他才轻声说:“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什么问题?”“为什么是第十日?
”他问,“为什么不是第七日,不是第三日?为什么偏偏是第十日?”温晚怔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浮生十日》是她历时三年完成的作品,
记录了十个城市在特定时刻的光影。
巴黎的晨曦、**的黄昏、冰岛的极夜...每一日都有一个名字,唯独第十日,
只有地点,没有名字。“这不重要。”她别开脸。“这很重要。”沈暮坚持,
“因为我们分开,正好十年。”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之门。
温晚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站在北京国际机场的出发大厅,
手中紧紧攥着飞往巴黎的机票,而沈暮在安检口外,背对着她,越走越远。
他们没有正式分手,甚至没有好好告别。只是默契地不再联系,让时间和距离将一切冲淡。
“巧合而已。”温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沈暮,十年过去了,我们都变了。我有我的生活,
你有你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她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马克西姆·劳尔,法国文化部司长,你的未婚夫。”沈暮突然说,
“我在杂志上看到了你们的订婚消息。恭喜。”他的语气平静,
却让温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谢谢。”她说,“婚礼在明年春天,如果你还在欧洲,
欢迎来参加。”这句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残忍。但她需要这道屏障,需要提醒自己,
也提醒他,他们已经回不去了。沈暮笑了,那是一个短暂而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好,
如果我在,一定到场。”他点点头,向后退去,重新融入阴影中,“晚安,温晚。
展览很成功,恭喜你。”说完,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温晚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一如十年前在机场那样,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她走进公寓,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出,滴落在她昂贵的礼服裙摆上,
晕开深色的水渍。十年了,她以为早已愈合的伤口,原来只是结了一层薄薄的痂,轻轻一碰,
就再次鲜血淋漓。第二章昨日重现第二天清晨,温晚被手机**吵醒。
她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一夜,四肢僵硬,头脑昏沉。是马克西姆。他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
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昨晚睡得好吗?我母亲刚刚确认,周六的晚餐在祖宅举行。
她特地请了厨师准备中式菜肴,希望你喜欢。”温晚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太好了,替我谢谢她。”“另外,
《艺术评论》的采访安排在今天下午三点,没问题吧?”“没问题。”挂断电话后,
温晚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巴黎的天空是那种熟悉的铅灰色,预示着又一天的阴雨。
楼下的街道已经苏醒,咖啡馆飘出早餐的香气,行人匆匆走过。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