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声的围城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在超市的冷藏柜前站了十分钟,
最终还是拿起了那盒许枝最爱的红颜草莓蛋糕。动物奶油的质地细腻,裹着饱满的草莓果粒,
标签上的生产日期是今天,和三年前我们领证那天一样,都是个晴好的周六。收银台排队时,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不是微信消息,而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图片的瞬间,
超市的冷光灯在视网膜上投下一片刺目的白——许枝坐在一辆黑色奔驰的副驾上,
侧脸的轮廓被夕阳勾勒得柔和,嘴角挂着我许久没见过的、毫无顾忌的笑。
身侧男人的手搭在她的椅背上,指节分明,戴着一块我认识的腕表,
是上个月许枝说公司年会抽奖得来、转手“送给弟弟”的那只。我盯着图片看了三秒,
指尖划过屏幕删除,把手机揣回口袋,接过收银员递来的蛋糕盒,说了声“谢谢”。
盒盖边缘的奶油蹭到了手指,甜腻的触感像一层薄膜,我在牛仔裤上蹭了蹭,没蹭干净。
外面下着小雨,细密的雨丝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撑着伞慢慢走回家,脚步平稳,
像往常无数个下班的傍晚一样。路过街角的花店时,
玻璃门上贴着“新品洋桔梗到货”的海报,白色的花瓣衬着绿色花茎,干净得晃眼。
许枝以前说过,洋桔梗的花瓣像宣纸,吸得住阳光,也藏得住温柔。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走了进去,花三十块钱买了一小束,用透明玻璃纸包着,握在手里,有点凉。回到家,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玄关处的感应灯亮着微弱的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枝还没回来。
我把蛋糕放在餐桌上,拆开包装,插上三根细长的蜡烛,没有点燃,
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们立在奶油上,像三座沉默的墓碑。餐桌是我们结婚时一起挑的,
实木材质,边角被打磨得圆润,此刻在昏暗里,木纹像一道道陈旧的伤痕。结婚三年,
这样的场景早已不是第一次。第一年,我们还住在城郊的出租屋里,墙壁有些斑驳,
冬天漏风,夏天闷热,但许枝总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她在一家小广告公司做行政,
工资不高,却总想着给我惊喜。我加班晚归,她会把菜温在电饭煲里,
自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我的外套,领口沾着她常用的栀子花香水味。
那时候她的手机从不设密码,微信聊天记录会大方地给我看,同事间的八卦、家里的琐事,
都愿意跟我分享。我们会在周末的早上一起去菜市场买菜,她讨价还价的样子很认真,
买完菜回来,我做饭,她在旁边打下手,偶尔从背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说“老公你真好”。那时候的日子,像一杯温吞的白开水,平淡,却透着安心的甜。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们攒够钱买房,生一个孩子,慢慢变老。
变故发生在第二年。许枝换了工作,去了一家规模更大的传媒公司做市场专员。
新公司薪资翻倍,福利也好,她开始注重打扮,买了很多以前舍不得买的衣服和化妆品。
起初,她只是下班晚了些,说要陪客户吃饭、参加行业酒会,我没多想,只嘱咐她注意安全,
少喝酒。直到有一次,她深夜回来,身上的香水味变了,不再是熟悉的栀子花香,
而是一种辛辣的木质香,带着陌生的侵略性。我问她是什么香水,
她含糊地说“客户送的小样”,然后匆匆冲进浴室洗澡,把衣服扔进洗衣机,
开了最强的洗涤模式。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洗衣机转动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闷得发慌。那一夜,我没睡,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洗衣机的转动声,
还有她躺在床上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一片混乱。第一次发现她不对劲,是在一个周末。
她说是公司团建,要去邻市两天,周日晚上回来。我提前结束了外地的出差,
想给她一个惊喜,特意绕到她公司楼下,想等她一起出发。却在停车场,
看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男人穿着西装,看起来三十多岁,气质儒雅,
他帮许枝拉开车门,手指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腰肢,她没有躲闪,反而笑着说了些什么,
抬手拂了拂耳边的头发,姿态亲昵。我没有上前,也没有打电话质问。只是转身回了家,
把准备好的礼物——一条她念叨了很久的项链,放在衣柜最深处。那天晚上,
我在沙发上坐了一夜,听着窗外的风声,从呼啸到沉寂。天亮的时候,我起身做了早餐,
煎蛋、牛奶、面包,摆了满满一桌子,最后自己一个人吃完,把餐具洗干净,上班去了。
许枝周日晚上回来,给我带了一盒邻市的特产糕点,语气雀跃地讲着团建的趣事,
说“同事们都很照顾我”“风景特别好”。她的脸上带着疲惫,却难掩兴奋,眼睛亮晶晶的。
我看着她,听着她编造的谎言,心里的那点侥幸,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我没有拆穿她,只是点了点头,说“累了就早点休息”。从那以后,类似的事情越来越多。
她的手机开始设密码,接电话时会刻意避开我,走到阳台或者卫生间,声音压得很低。
银行卡的消费记录里,
出现了很多不是她风格的开销——男士手表、高端餐厅的消费凭证、情侣酒店的入住记录。
有一次,我在她的包里发现了一张电影票根,放映时间是周三下午,
她那天说“在公司加班”。朋友们都劝我,要么摊牌,要么离婚。大学室友陈阳骂我太懦弱,
说“头顶都快绿油油了,还忍着干嘛”。我苦笑,不是忍,是还抱着一丝幻想。或许,
她只是一时糊涂,被外面的繁华迷了眼;或许,等她玩够了,就会明白家里的好,
会慢慢回头。我开始变得沉默。以前我们无话不谈,从工作聊到生活,从过去聊到未来,
能聊到深夜。现在,餐桌上常常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许枝偶尔会主动找话题,
说公司里的趣事,说同事间的八卦,我只是听着,偶尔点头,很少回应。
她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却没有深究,反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有一次,
她带那个男人回家了。我那天本来要加班,却因为临时通知会议取消,提前回了家。
打开门的那一刻,玄关处放着一双不属于我的男士皮鞋,黑色,擦得锃亮,
尺码比我的大一号。客厅里传来他们的笑声,许枝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意味,
那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我没有进去,甚至没有换鞋,转身走了出去。
在小区楼下的长椅上坐了一夜,直到天亮。深秋的夜晚很冷,露水打湿了我的外套,
寒意透过衣服渗进骨头里。我看着楼上我们家的窗户,灯亮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熄灭。
第二天早上回家时,那个男人已经走了,许枝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冷水,早已凉透。“对不起,”她对我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别说了。”我打断她,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惊讶,
“我知道了。”我没有问她“只是”后面是什么,也没有指责她。那一刻,
我心里的那点幻想,彻底破灭了。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和麻木。我开始收拾客房,
搬到了那边去住,和她分房而居。她没有反对,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或许是愧疚,或许是解脱。分房之后,我们的交流更少了。她依旧很晚回家,
身上的香水味换了又换,偶尔会在客厅里打电话,声音不大,
却足够让我听清“宝贝”“想你”之类的字眼。我把自己埋进工作里,每天加班到很晚,
有时候直接在公司睡,不想回家面对那个空荡荡、冷冰冰的房子,不想面对她。
朋友们都说我变了,以前的我开朗爱笑,现在却沉默寡言,眼神里带着化不开的疲惫。
我只是笑笑,不解释。有些苦,只能自己咽;有些痛,只能自己扛。我在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她先开口。我不想做那个先撕破脸的人,毕竟,我们曾经那么好。
第二章解脱的句号离婚的话,是许枝在一个普通的周三晚上说的。那天我刚洗完澡,
正坐在书桌前处理一份报表。许枝敷着面膜,从卧室走出来,穿着一件真丝睡裙,
是她不久前买的,价格不菲。她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面膜挡住了她的表情,
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飘忽。“我们离婚吧。”她的声音透过面膜传来,有些模糊,
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我手里的笔顿了一下,
墨水在报表上晕开一个小黑点。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睛躲闪着,不敢和我对视,
视线落在书桌的一角,那里放着我上次买的洋桔梗,花瓣已经有些枯萎,耷拉着脑袋。“好。
”我几乎没有犹豫,脱口而出。许枝显然没料到我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她愣了一下,
摘下面膜,脸上带着一丝惊讶和……窃喜?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即使刚敷完面膜,
也能看出细腻的纹理。只是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满是算计和急切。
“你……你不再考虑一下吗?”她试探着问,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不用了。
”我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我早就准备好了。
”许枝的脸上瞬间绽开笑容,那种如释重负的笑容,像雨后的阳光,
刺眼得让我有些睁不开眼。她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步,脚步轻快,
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太好了!”她兴奋地说,“我还以为你会不同意呢。
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们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好聚好散。”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离婚后的规划,说她要搬到市中心的高档小区去住,
说她和那个男人已经看好了一套大平层,带阳台和落地窗,说他们以后会一起去旅行,
去欧洲,去马尔代夫。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完全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平静,
或者说,是冷漠。“财产方面,”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我们结婚后也没什么共同财产,房子是你婚前买的,归你。我的东西我会尽快搬走,
大概这两天就搬。至于存款,我们各自的归各自,怎么样?”“可以。”我没有异议。
对我来说,这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了。我只想尽快结束这段令人窒息的婚姻,
逃离这个充满背叛和谎言的地方。“那我们明天就去办离婚手续吧?”许枝急切地问,
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开心,“早办早解脱,你说对吧?”“好。”我点点头,
拿起桌上的报表,假装继续看,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那天晚上,许枝睡得很香,
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心里没有难过,
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压了我一年多的包袱。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去了民政局。许枝打扮得很漂亮,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
化着精致的妆容,口红是正红色,显得气色很好。她一路上都在看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字,
嘴角挂着笑容,时不时发出一声轻笑。不用问也知道,她在和那个男人聊天,
分享离婚的喜悦。民政局里人不多,我们排队、填表、拍照、签字,整个过程很顺利。
当工作人员把两个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们手里时,许枝接过离婚证,
迫不及待地拍照发了朋友圈,配文:“重获新生,未来可期。”配图是离婚证和她的笑脸,
背景是民政局的走廊。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没有任何波澜。我们在民政局门口分了手,
她坐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黑色轿车,正是我上次在她公司楼下看到的那辆奔驰。
车窗摇上的瞬间,我看到她对驾驶座上的男人笑了笑,笑容灿烂。车子很快驶离,
消失在车流中。我一个人走在大街上,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没有回家,
而是去了附近的公园,找了一个长椅坐下。公园里很热闹,有嬉笑打闹的孩子,
有牵手散步的老人,有放风筝的年轻人。我看着他们,心里一片平静。三年的婚姻,
像一场漫长而压抑的梦,终于醒了。那些沉默的等待,那些独自承受的委屈,
那些心存幻想的日子,都随着离婚证的到手,烟消云散了。我拿出手机,
把许枝的微信、电话都拉黑了,然后删掉了所有和她有关的照片、视频,
像删掉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我在公园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起身离开时,
看到一个卖棉花糖的小贩,白色的棉花糖像一朵蓬松的云。我买了一个,咬了一口,
甜得发腻,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快乐很简单,一根棉花糖就能开心一整天。
回家的路上,我给陈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离婚了。陈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说:“早就该离了,兄弟,以后哥陪你,咱们重新开始。”“好。”我笑着说,
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到此就结束了。我以为,我会开始新的生活,
忘记许枝,忘记这段不堪的婚姻。可我没想到,命运会给我安排一个意想不到的重逢,
在我以为自己已经彻底走出阴霾的时候。第三章褪色的回忆离婚后的一年里,我换了工作,
从原来的技术岗转到了销售岗,虽然辛苦,但收入翻了倍。我还搬到了一个新的小区,
离公司很近,是一套一居室的房子,面积不大,但采光很好,装修是我自己设计的,
简约而温馨。我开始学着照顾自己,下班回家后,不再是泡方便面或者点外卖,
而是会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蔬菜和肉类,自己做饭。虽然手艺不算好,但看着自己做的饭菜,
心里会有一种满足感。我还报了一个健身班,每周去三次,不仅是为了锻炼身体,
也是为了打发时间,让自己变得更自律。周末的时候,我会和朋友们聚会,
或者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去电影院看电影,去郊外爬山。生活渐渐步入正轨,充实而平静。
我很少再想起许枝,偶尔听到朋友们提起她,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的情绪。
朋友们说我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成熟、更稳重,眼神里也多了一丝从容。我知道,
这是岁月和经历赋予我的礼物。那些曾经的伤痛,并没有打败我,反而让我学会了成长,
学会了珍惜当下。有一次,公司组织团建,去邻市的一个古镇。古镇的风景很美,
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筑,小桥流水,鸟语花香。
我一个人走在古镇的巷子里,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游客,心里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