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根凤血玉簪,殿下说是特意为你寻的,你戴上定然好看。”
沈清莲笑意盈盈,将一支通体血红的玉簪递到我面前。
可我分明看见,太子哥哥亲手将它簪在她的发间,满眼宠溺。
上一世,我信了她的鬼话,笑着收下。
转头,她就跪在父亲面前,哭诉我仗着嫡女身份,强夺了太子信物。
父亲罚我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断了腿。
而她,穿着我亲手缝制的嫁衣,风光大嫁。
我死在那个冬天,再睁眼,又回到了这一天。
“姐姐,这支凤血玉簪真好看。”
沈清莲捏着那支簪子,笑得天真无害。
声音又甜又软。
“殿下说了,这血玉最衬姐姐的肤色,特意为你寻来的呢。”
她将簪子举到沈清月面前,满眼都是艳羡。
沈清月垂眸看着。
血红色的玉,在日光下流转着诡谲的光。
像极了她上一世,从断腿处流出的血。
她记得这支簪子。
太子哥哥送给沈清莲的定情信物。
上一世,沈清莲也是这样,将簪子送到她面前,说是太子送给她的。
她信了。
她珍之重之地收下,满心欢喜。
结果,沈清莲转头就去父亲面前哭诉。
说她仗着嫡女身份,强行夺走了太子赠予的信物。
父亲大发雷霆。
他根本不听她的解释。
只一遍遍地怒吼。
“你是嫡女,就该有嫡女的气度!为何要与妹妹争抢!”
“清莲身子弱,你让让她怎么了!”
“跪下!”
她被罚在祠堂外的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
膝盖废了。
人也废了。
最后,在一个无人问津的雪夜,高烧而死。
而沈清莲,穿着她亲手绣的嫁衣,风光嫁入东宫,成了人人称羡的太子妃。
真是好一朵惹人怜爱的白莲花。
沈清月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抬起眼,看向沈清莲。
“妹妹说笑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这簪子如此贵重,我怎么受得起。”
沈清莲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反应不对。
以往,只要是她说的,沈清月都深信不疑。
只要是她想要的,沈清月都会双手奉上。
今天怎么回事?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
沈清莲很快调整好表情,又凑近了些,亲昵地挽住沈清月的手臂。
“殿下心里只有姐姐一个人,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呀。”
“这簪子,自然是给姐姐的。”
是啊。
满京城都知道,太子萧承泽和相府嫡女沈清月是青梅竹马,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谁又知道。
萧承泽每次送给沈清月的东西,转头就会送一份一模一样的,甚至更好的,给她的庶妹沈清莲。
他嘴上说着爱她。
却在她被沈清莲陷害时,冷眼旁观。
甚至在她被父亲罚跪祠堂时,还派人送来话。
“清莲柔弱,你多担待。”
真是可笑。
沈清月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
“只是无功不受禄,殿下既没有亲口说这是给我的,我便不能收。”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沈清莲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沈清月,只觉得陌生。
还是那张脸,清丽绝俗,眉眼间却没了往日的温顺柔和,只剩下冰冷的疏离。
“姐姐……你怎么了?”
沈清莲的眼圈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若是我惹姐姐不快,我给姐姐赔罪就是了。”
她说着,竟真的要跪下去。
这招百试百灵。
只要她一示弱,沈清月就会立刻心软,把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这一次。
沈清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去扶。
也没有说话。
沈清莲的膝盖僵在半空中,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至极。
“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声怒喝从门口传来。
父亲沈相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柳姨娘。
柳姨娘一见这场景,立刻惊呼一声,快步上前扶住沈清莲。
“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心疼地拍着沈清莲身上的灰,转头就对沈清月怒目而视。
“大**,莲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折辱她!”
“她可是**妹!”
沈清月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柳姨娘。
她只是看向自己的父亲。
那个为了前途,为了所谓的家族颜面,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
沈相的脸色铁青。
他看着沈清月,眼神里满是失望和责备。
“清月!给**妹道歉!”
又是这样。
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
永远都是她的错。
沈清月忽然笑了。
她笑得极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却激起千层浪。
“父亲。”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您是只长了眼睛,没长耳朵吗?”
满室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句话惊得说不出话来。
柳姨娘的嘴巴张成了圆形。
沈清莲也忘了哭泣,呆呆地看着她。
就连沈相,也愣在了原地。
这个一向对他唯唯诺诺、言听计从的女儿,竟然敢……顶撞他?
“你……你说什么?”沈相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清月缓缓站起身。
她比坐着的沈清莲高出一个头,常年养尊处优的肌肤白得发光。
明明是纤弱的身姿,此刻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我说,父亲在问罪之前,是不是应该先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说,在父亲眼里,庶女的眼泪比嫡女的清白更重要?”
她的声音清冷,一字一句,都像淬了冰的刀子。
扎得沈相心口生疼。
“放肆!”
沈相终于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他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扇过去。
沈清月没有躲。
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相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忽然有些心慌。
眼前的女儿,好像一夜之间,变成了另一个人。
“姐姐,你别这样,父亲也是关心则乱。”
沈清莲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打圆场。
她拉着沈相的袖子,柔声劝道。
“都是莲儿的错,不该拿簪子来惹姐姐生气。”
她说着,又将那支凤血玉簪拿了出来,递到沈相面前。
“父亲您看,殿下送了簪子给姐姐,我只是替殿下跑个腿,不知怎的就……”
她话没说完,又开始掉眼泪。
一旁的柳姨娘也跟着抹泪。
“老爷,莲儿这孩子就是心善,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大**。”
“谁知道……唉……”
两人一唱一和,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沈相的怒火,果然又被挑了起来。
他指着沈清月,气得手都在抖。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清莲好心好意,你却如此不知好歹!还敢顶撞我!”
“我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丢尽脸面?
沈清月觉得好笑。
上一世,沈家满门被抄,流放三千里。
他沈相刚正不阿的名声,成了天下最大的笑话。
那才是真正的丢尽脸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眼前这个柔弱善良的好女儿,沈清莲。
“父亲说的是。”
沈清月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可怕。
“女儿确实不知好歹。”
她说着,走到沈清莲面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拿起了那支凤血玉簪。
沈清莲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她就知道,沈清月还是那个蠢货。
只要她一哭,什么都会答应。
然而,下一秒。
沈清月手一松。
“啪”的一声脆响。
通体血红的玉簪,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碎成了几段。
那抹刺目的红,像血一样,溅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