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辞，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阿辞，黄泉路上，你我夫妻携手，也不算孤单。”
这是我们上一世，被万箭穿心时，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笑！
重生归来，他却为了他的白月光表妹，甘愿与我恩断义绝。
好啊，他要贱娶，我便高嫁！
我倒要看看，他顾燕辞跪在尘埃里，仰望我母仪天下时，是何等光景！
“吉时已到，起轿！”
窗外，喜娘高亢的唱喏声穿透厚重的轿帘，带着一丝颤抖的喜庆。
我端坐在晃动的轿中，身上是重逾千斤的凤冠霞帔。大红的盖头遮住了我的视，也遮住了我脸上所有的情绪。
重生三个月，我终是等到了这一天。
出嫁的日子。
只是新郎，换了一个人。
轿身猛地一停，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马匹的嘶鸣和人群的惊呼混杂在一起。
“怎么回事？”贴身侍女晚月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回王妃，是……是顾将军的迎亲队伍。”护卫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顾燕辞。
我的前夫，也是上辈子陪我一起死掉的男人。
我伸出戴着繁复金护甲的手，缓缓掀开了轿帘的一角。
街道的另一头，一队远不如我这般盛大奢华的队伍正迎面而来。为首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同样喜庆的红衣，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正是顾燕辞。
多么讽刺。
圣上一道旨意，将我指婚给当朝九王爷萧绎，又“恩准”顾燕辞在他心心念念的表妹柳如烟入门之日，与我的婚期定在同一天。
这究竟是恩典，还是羞辱，全看各人如何品味。
此刻，顾燕辞的队伍被我们皇家仪仗拦住，他不得不停下，为我让路。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我掀开的轿帘缝隙上，那张曾经对我许下无数诺言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屈辱和愤怒。
“沈清辞！”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你当真要如此作践自己？为了报复我，竟不惜嫁给一个残废！”
我身边的晚月气得发抖，想斥责，却被我一个手势制止。
我透过盖头的缝隙，冷冷地看着他，还有他身后那顶小轿里若隐若现的倩影，那是他的挚爱，柳如烟。
“顾将军慎言。”我的话语平淡无波，却带着新晋王妃的威仪，“我嫁的是圣上亲封的王爷，是皇亲国戚。倒是将军你，大喜之日，何必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在这里失了体面？”
“你！”顾燕辞的胸膛剧烈起伏，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身后的轿帘被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掀开，柳如烟那张我见犹怜的脸露了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姐姐……求你不要这么说燕辞哥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也不能……也不能嫁给九王爷啊！他……他不良于行，你这辈子就毁了！”
她的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真心为我着想，却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众人，我嫁的是一个世人皆知的残废。
周围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投向我这顶华丽轿子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悯。
上辈子，我就是被她这副模样骗了一生，为她和顾燕辞的“真爱”让路，最终落得个满门抄斩，曝尸荒野的下场。
“放肆！”我猛地提高了声量，厉声呵斥，“本王妃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庶女叫得的？见到皇家仪仗，为何不跪？！”
柳如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求助地望向顾燕辞。
顾燕辞攥紧了拳头，他想发作，可对面是我身后代表着皇权的仪仗队，领头的禁军统领面无表情地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他，不敢。
“还不跪下！”禁军统领沉声喝道。
顾燕辞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满是挣扎和不甘。他翻身下马，对着我的轿子，单膝跪地。
“臣，顾燕辞，参见王妃。”
他一跪，他身后所有迎亲的人，包括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柳如烟，都只能屈辱地跪了下来。
我看着跪在尘埃里的顾燕辞，他身上那崭新的喜服，此刻看起来无比滑稽。
“顾将军不必多礼。”我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遭的人都听清楚，“毕竟，从今往后，你见本王妃的机会，多得是。”
说完，我放下轿帘，隔绝了他那几乎要将我吞噬的目光。
“起轿。”
轿子再次平稳地晃动起来，碾过他屈辱的尊严，朝着金碧辉煌的王府行去。
顾燕辞，上辈子你我一同赴死，你说若有来生，定不负我。
这辈子，我便让你亲眼看着，没有你，我沈清辞，如何活得风生水起，光芒万丈。
而你，就和你那“真心相爱”的柳如-烟，一起烂在泥里吧。
九王府朱门大开，门口铺着长长的红毯，一直延伸到我的轿前。
我由喜娘搀扶着，跨过火盆，走过长长的甬道，最终被送入新房。
红烛高燃，满室喜庆。
我安静地坐在床沿，听着外面喧闹的宾客声逐渐散去，直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又被关上。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面前。
一只骨节分明，却带着一丝凉意的手，用喜秤轻轻挑开了我的盖头。
光线涌入，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
轮椅上的男人穿着与我同款的喜服，墨发用玉冠束起，面容俊美无俦，只是脸庞带着一丝久不见光的苍白。
他就是我的新任夫君，当朝九王爷，萧绎。
一个传闻中三年前坠马摔断了双腿，从此只能与轮椅为伴的残废王爷。
他静静地看着我，那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
“本王知道，你嫁给我，是为了报复顾燕辞。”他开口，嗓音清冽，没有半分传闻中的阴郁。
我垂下眼帘，掩去一闪而过的惊讶。
“王爷说笑了，臣妾能嫁给王爷，是圣上赐婚，是天大的福气。”我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恭顺地回答。
他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沈清辞，在本王面前，不必伪装。”他操控着轮椅，靠近了一些，“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应该知道，我们才是一路人。”
我心中一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你想要报复顾燕辞和柳如烟，本王可以帮你。”他继续说道，抛出了一个巨大的诱饵，“而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九王妃。”
我猛地抬头看他：“王爷为何要帮我？”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我上辈子用命才学会。
萧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的扶手，发出极有规律的声响。
“因为，顾燕辞是太子的人。而本王，最见不得太子好过。”
他的话语很平淡，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我瞬间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残废王爷，分明是一头蛰伏在暗处，等待时机的猛虎！
我与他，不过是各取所需。
“好。”我不再伪装，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答应你。但我也要提醒王爷，与我合作，或许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
“麻烦？”萧绎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本王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
他端起桌上的合卺酒，递了一杯给我。
“那么，王妃，合作愉快。”
我接过酒杯，与他交臂而饮。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也点燃了我心中复仇的火焰。
萧绎，顾燕辞……
这一世的棋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