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霆显然是刚从模拟机训练或别的事务中脱身，还穿着一身笔挺的机长制服，额角带着细微的汗意。他接到开会通知时并没太在意，以为是常规会议，直到进门看到主位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才猛然愣住。

真的是她?!

她昨天说的“公司见”，竟然是这个意思?!飞行部……副总?

他的出现，让会议室里本就微妙的气氛更加诡异。所有人都看着这对昨天刚刚上演了“婚礼缺席”闹剧的新婚夫妻，在公司的第一次正式碰面。

沈清澜的目光在顾云霆震惊的脸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平静地移开，仿佛他只是一个迟到的普通下属。她接上了自己刚才的话：

“比如，上个月28日，顾云霆机长执飞的CU735航班，因所谓的‘个人原因’，在已经推出廊桥后申请返回，造成航班延误超过一小时。这件事，按新的考核标准，就需要严肃处理。”

顾云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大步走到一个空位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清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沈副总，那次的‘个人原因’，是机上有乘客突发疾病，生命垂危!返回是为了抢救生命!”

“救人的初衷值得肯定。”沈清澜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根据塔台通话记录和公司应急流程手册第7章第3条，在飞机已推出且非机械故障的情况下，机长应优先联络地面急救待命，而非轻易决定返回，这会造成后续航班大面积连锁延误，成本巨大。你的操作，情感上可以理解，程序上，存在瑕疵。”

她竟然去查了通话记录和流程手册!顾云霆胸口剧烈起伏，他被这种冷冰冰的、毫无人情味的指责激怒了。“当时的情况分秒必争!等你翻完手册，人可能就没了!”

“所以，卓越的机长不仅需要精湛的技术，更需要在极端压力下，做出最符合规章和全局利益的最优决策。”沈清澜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这次事件，我会作为案例，在下午的全体飞行员安全例会上进行详细复盘。至于对顾机长个人的处理意见……”

她顿了顿，看着顾云霆几乎要喷火的眼睛，以及全场屏息凝神的众人，缓缓宣布：

“根据新规草案，此类因飞行员决策瑕疵导致的运营损失，将扣发当月绩效奖金，并记入年度考评。具体细则，会后我会发给大家。”

她没有直接说如何处理顾云霆，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位新副总的强硬和精准打击震慑住了。她不仅直接拿公司里地位超然的王牌机长、她的“丈夫”开刀立威，而且句句在理，让人难以反驳。

这哪里是什么花瓶?这分明是一尊带着冰碴子的罗刹!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沈清澜合上记事本，仿佛刚才那场无形的交锋从未发生，“散会。”

她率先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稳定，一步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尤其是顾云霆的心上。

顾云霆死死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拳头在桌下悄然握紧。

羞辱、愤怒，还有一种更复杂的、被彻底无视和挑衅的感觉，像野火一样在他胸中燃烧。

沈清澜。

你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