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日子,比想象中还要难熬。
送来的饭菜,永远是冷的,还带着一股馊味。
炭火被撤走了,入夜的房间,冷得像冰窖。
伺候的丫鬟婆子,得了上面的授意,一个个对她冷眼相待,连句多余的话都懒得说。
顾晚卿毫不在意。
她将那些馊掉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饿了,就喝点冷水。
冷了,就在屋里来回踱步。
她在等。
等一个人的到来。
第三天傍晚,门终于被推开了。
来人一身锦衣华服,面容保养得宜,正是她的好母亲,林氏。
“卿儿……”林氏一看到她憔悴的模样,眼圈立刻就红了,“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你这是要逼死母亲吗?”
她快步走过来,想要拉住顾晚卿的手。
顾晚卿却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林氏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卿儿,你……”
“母亲,”顾晚卿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您是来劝我让出婚约的吗?”
林氏的脸色一僵。
她叹了口气,收回手,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卿儿,母亲知道你委屈。可是……清莲她……她是为了救七皇子才落下病根的,我们顾家不能忘恩负义啊。”
又是这套说辞。
顾晚卿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所以,为了报顾清莲的‘恩’,就要牺牲我的终身幸福?”
“这不是牺牲,”林氏急急地解释,“你父亲说了,会为你再寻一门好亲事的。你相信母亲,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再寻一门好亲事?”顾晚卿笑了,笑意里满是嘲讽,“母亲,您觉得,一个被夫家退了婚,还背上‘不慈不孝’名声的女子,还能寻到什么好亲事?”
“是配给那些死了老婆的鳏夫做填房,还是嫁给某个纨绔子弟当玩物?”
林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会的,卿儿,不会的……你父亲他……”
“他什么?”顾晚卿逼视着她,“他只在乎他的爵位,他的前程,还有他那个宝贝庶女。至于我这个嫡女的死活,他何曾在意过?”
“你……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父亲?”林氏被她眼中的冰冷骇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是爱你的啊,卿儿!”
“爱我?”
顾晚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爱我,就是在我被顾清莲抢走所有东西的时候,让我一再忍让?”
“爱我,就是在我祖父留给我的遗物被顾清莲弄坏时,反过来罚我不懂得谦让姐妹?”
“爱我,就是现在,为了顾清莲的前程,逼我让出自己的婚约,把我关在这里自生自灭?”
“母亲,您所谓的爱,未免也太廉价了。”
林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不停地摇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顾晚卿看着她,眼中没有半分同情,“母亲,您别再自欺欺人了。在这个家里,您和我,不过是父亲和兄长用来装点门面的摆设。他们高兴了,就给我们几分体面;不高兴了,随时可以舍弃。”
“你守着你那‘贤良淑德’的牌坊,以为就能换来一世安稳。可结果呢?你的丈夫,宠妾灭妻;你的儿子,亲庶疏嫡。你在这个家里,活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你以为你的退让,能换来家庭和睦吗?不,只能换来他们的得寸进尺!”
字字诛心。
林氏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脸色比纸还要白。
她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晚卿。
这个言辞犀利,眼神冰冷的女子,真的是她那个一向温顺柔弱的女儿吗?
“卿儿,你……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顾晚卿的语气,终于缓和了一些,但依旧疏离,“我只是想明白了。”
“母亲,我今天跟您说这些,不是为了跟您争吵,只是想告诉您一个事实。”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门婚事,我不会让。”
“谁也别想从我手里,把它抢走。”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女儿,就去告诉父亲。让他死了这条心。”
林氏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这是要跟整个家作对吗?卿儿,你斗不过他们的!”
“斗不过,也要斗。”顾晚卿的眼神,坚定得可怕,“母亲,您懦弱了一辈子,也该为自己活一次了。”
“我的嫁妆,祖父留给我的那些铺子、庄子,这些年,都被您拿去填补公中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