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的睫毛颤了一下，嘴唇抿紧。

楚念继续道，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觉得这位顶流先生，大概是嫌自己的星途太顺遂，想找点**。”

有人忍不住低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

江淮的脸色更黑了，但眼神里却多了点委屈。

【我就知道!她肯定觉得我是个麻烦!】他心里又气又闷。

然而，楚念的话锋却在此刻轻轻一转，她的目光依旧看着江淮，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包括镜头后的亿万观众听清：

“但现在……”她微微偏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真实无比的弧度，“我觉得，这种不顾一切的**，偶尔来一次，好像……也不错。”

她没有说“我接受”，也没有说“我喜欢”，只是用一个“也不错”，轻描淡写地，将那个荒谬的夜晚，变成了一种带着点无奈、却又隐含纵容的默许。

客厅里一片寂静。

下一秒，江淮猛地转过头，眼睛像被点亮的星辰，难以置信地、死死地盯着楚念。他脸上的阴郁和委屈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溢出来的、巨大而纯粹的狂喜。

楚念甚至能“听”见他心里那片瞬间炸成烟花的、语无伦次的呐喊：

【她说不错!她说也不错!啊啊啊!有戏!真的有戏!】

而直播弹幕，在短暂的停滞之后，以井喷的方式，彻底炸了。

楚念那句“也不错”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心动信号》的嘉宾间和直播镜头前漾开了无声的涟漪。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信息量巨大的回应镇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江淮。他那双原本因担忧和愤怒而显得阴沉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像瞬间被点燃的星火，灼灼地钉在楚念脸上。狂喜的情绪如此汹涌，几乎要冲破他勉强维持的镇定外表。楚念甚至能“听”见他心里那片炸开的、毫无逻辑的呐喊：

【她说也不错!她没否认!她默认了!啊啊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松开又握紧，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像是极力克制着想要当场跳起来或者做点更出格事情的冲动。嘴角不受控制地想要上扬，又被他强行压下去，导致表情看起来有点扭曲的古怪，介于傻笑和强装冷静之间。

主持人到底是经验丰富，短暂愣怔后立刻笑着打圆场，试图将话题引向轻松的方向：“哇哦，看来我们念江CP的进展很值得期待哦!那么下一个问题会轮到谁呢?”

游戏继续，但所有人的注意力显然已经无法完全集中。接下来的几个问题都显得有些敷衍，嘉宾们的心思各异，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并排坐着的楚念和江淮。

楚念依旧保持着那份平静，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出自她口。只有微微蜷缩在裙摆上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她能感觉到身边江淮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形成实质的热意和关注，像个小太阳一样烘着她一侧的身体。

而江淮，则彻底进入了某种亢奋状态。轮到他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冒险，抽到的纸条是“对着窗外大喊三声‘我是最棒的!’”。这种幼稚的挑战，若是放在平时，顶流偶像或许会考虑形象委婉拒绝，但今天的江淮，二话不说，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在海风灌入客厅的瞬间，真的中气十足地喊了三声：

“我是最棒的!”

喊完，还转过身，带着点小得意地看向楚念，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说“看，我多棒”。

楚念：“……”她默默移开了视线，有点没眼看。但心底某个角落，却莫名软了一下。这个家伙，有时候真是幼稚得可以。

【她看我了!她肯定觉得我很帅!】江淮的心声适时响起，带着迷之自信。

其他嘉宾发出善意的哄笑，直播弹幕更是被“哈哈哈”和“江淮好可爱”刷屏。原本因为尖锐问题而紧张的气氛，被江淮这一出彻底带歪，变得轻松甚至有些搞笑起来。

真心话大冒险环节终于在一片微妙而和谐(至少表面如此)的氛围中结束。接下来的录制主要是些轻松的海边互动，散步、捡贝壳、拍照。江淮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楚念身边，找尽各种话题，从海螺的品种聊到云彩的形状，笨拙又努力。楚念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偶尔回应一两句，但不再是最初那种礼貌而疏离的态度。

她能“听”到江淮内心那些喋喋不休的念头，从担心自己话题无聊，到懊恼刚才表现不够完美，再到偷偷计划晚餐时要不要给她夹菜……吵是吵了点，但奇异地并不让人讨厌。

傍晚时分，节目组安排了海边烧烤。炊烟袅袅，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海风的咸腥，营造出温馨的氛围。江淮果然践行了他的“直球憨憨”追求法，抢着帮楚念烤各种食材，肉串、玉米、大虾，堆了满满一盘子放在她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像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尝尝看，我烤的火候应该还行。”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楚念在他的注视下，拿起一串烤虾，尝了一口，点点头：“嗯，不错。”

就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江淮瞬间眉开眼笑，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嘉奖。

【她说不错!她喜欢我烤的东西!】心声雀跃得快要飞起，【下次我要学做更多的菜!抓住她的胃!】

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色，波光粼粼。嘉宾们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气氛是节目开播以来最融洽的一次。就连直播间的弹幕，也从最初的腥风血雨，渐渐多了些“好像有点好嗑”、“莫名和谐”、“江淮在楚念面前好乖”之类的评论。

然而，综艺节目永远不会缺少“惊喜”。就在烧烤接近尾声，大家放松警惕的时候，导演组拿着任务卡出现了。

“各位老师，今晚还有一个特别的小游戏，叫做‘心跳信封’。”导演笑眯眯地宣布规则，“每位嘉宾需要匿名写下一件自己最近感到心动或印象深刻的事情，放入信封。然后随机抽取，并猜测这件事是由谁所做，以及背后的故事。猜错或者被猜中者，都有小惩罚哦。”

规则一出，嘉宾们表情各异。这明显又是一个搞事环节，所谓的“心动事件”，很容易引出暧昧或敏感的话题。

信封发下来，众人各自找角落书写。楚念拿着笔，略微沉吟。她最近印象深刻的事……无疑就是身边这个顶流带来的种种意外。但具体写什么，却需要斟酌。

江淮则咬着笔头，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仿佛在构思年度工作报告。【写什么好?写第一次在节目里见到她?不行，太普通。写直播那天护着她的时候?不行，太直白。写今天她夸我烤的虾好吃?这个好像可以……但会不会显得很没出息?】

楚念听着他内心的纠结，差点没忍住笑。最后，她简单写了一句：“有人不顾后果地说了句真心话。”然后封入了信封。

信封被收集起来，打乱顺序。抽取环节开始。

第一个被抽到的信封，内容读出来是：“和某人一起看海时，希望时间能静止。”

话语暧昧，立刻引起了其他嘉宾的起哄和猜测。大家七嘴八舌地猜了一圈，最后指向了一对在节目里互动也比较多的男女嘉宾，那两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算是默认，气氛顿时变得粉红。

第二个信封的内容是：“偷偷学会了某人喜欢的一首歌。”

又是一阵猜测和玩笑。

轮到第三个信封。抽取的嘉宾展开纸条，念出上面的字句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讶异：“有人不顾后果地说了句真心话。”

话音落下，客厅里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投向了楚念和江淮。

这指向性，太明显了。

直播镜头死死锁住两人的表情特写。

江淮的身体瞬间坐直了，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众人，带着明显的戒备。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句话就是楚念写的!写的是他直播时的那句“追真的”!这群人又想借此搞事?

楚念感受到投来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姿态从容。

“这个……听起来很有故事啊。”主持人适时引导，“大家来猜猜看，这件‘不顾后果的真心话’是什么事?又是谁写的呢?”

嘉宾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没人敢轻易开口。这明显是个雷区。

一个之前和顾怀远走得比较近的女嘉宾，带着点看好戏的笑容，试探性地开口：“我觉得……可能是楚念姐写的吧?至于真心话……是不是跟那天直播的事情有关呀?”她故意说得含糊，却精准地把矛引向了风暴中心。

江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要开口，楚念却轻轻放下了水杯。

“是我写的。”她坦然承认，目光平静地迎向那个女嘉宾，以及所有窥探的视线。

“哦?”主持人眼睛一亮，“那楚念方便分享一下，这句‘不顾后果的真心话’，具体指的是什么吗?又为什么让你印象深刻呢?”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直播间弹幕滚动速度飙升。

江淮紧张地看着楚念，手心有点冒汗。【别承认!就说是个玩笑!或者随便编个事!别理他们!】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楚念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了身边紧绷得像块石头的江淮身上。她的眼神很静，像月光下的海面。

她没有回答主持人的问题，而是看着江淮，用一种不大、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缓缓地，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因为那句话，”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让我觉得，这个圈子里，原来还有人，活得这么……真实。”

她没有点明是哪句话，也没有描述具体事件。

但她看着江淮说的。

“真实”这两个字，像带着温度的光，瞬间击中了江淮。他所有的紧张、愤怒、防备，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愣愣地看着楚念，看着她眼中那一点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却真实存在的笑意和……或许是欣赏?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酸涩和难以言喻的感动的情绪，汹涌地冲上他的头顶，让他眼眶都有些发烫。

【她说我真实……】他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几个字，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狂跳。

其他嘉宾面面相觑，主持人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圆场：“哇，这个答案真的很温暖呢!真实，确实是最打动人的品质!”

游戏还在继续，但后续的内容似乎都失去了颜色。江淮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飘飘然的状态，时不时就偷偷瞄一眼身边的楚念，然后自己傻笑一下，完全没了顶流偶像的架子。

楚念则依旧平静，只是偶尔看向窗外沉入夜幕的海平面时，眼底会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柔和。

当晚的录制终于在一种微妙而圆满(至少对某些人而言)的氛围中结束。

回到节目组安排的房间，楚念刚关上门，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江淮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谢谢。】

后面跟了一个小狗摇尾巴的讨好表情包。

楚念看着那个表情包，眼前浮现出江淮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和他那吵吵嚷嚷却透着傻气的内心世界。

她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放到一边，走到窗边。

夜色中的大海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灯塔的光芒规律地闪烁。

真实吗?

或许吧。

这场始于荒诞的综艺，这个表里不一的顶流，正以一种她无法预料的方式，将她早已沉寂如一潭死水的生活，搅动出新的波澜。

而波澜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