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川出差回来,发现妻子邝薇怀孕了。他盯着孕检单上的受孕日期——4月7日,
那晚他正在广州和卫健委开产品论证会。第一章飞机引擎的轰鸣声浪般拍打着耳膜,
靳川靠着头等舱宽大的座椅,闭着眼。窗外是翻滚的云海,被夕阳染成一片刺目的金红。
十一天,不算长,但足够让一些东西悄然变质。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
冰凉的金属触感一如既往。空乘甜美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提醒飞机即将降落。靳川睁开眼,
眼底一片清明,不见丝毫长途飞行的疲惫。他利落地扣好西装外套的扣子,
拉平下摆细微的褶皱。出差是常态,这次去广州,
是为了公司新一批高端介入耗材的上市前审批,和卫健委那帮人周旋了整整三天,
总算啃下了最难啃的骨头。成果不错,本该心情舒畅。取行李,过闸机,
脚步沉稳地走向机场到达大厅。空气里混杂着各种气味,消毒水、香水、食物的油腻,
还有归家或离别的气息。他目光习惯性地扫向接机口,黑压压的人群里,
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靳川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掏出手机,屏幕亮起,
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信息。他指尖在通讯录“薇薇”的名字上悬停片刻,终究没拨出去,
直接点开了打车软件。黑色轿车平稳地汇入机场高速的车流。暮色四合,城市华灯初上,
流光溢彩地扑进车窗,在靳川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沉静,看不出情绪。司机是个话痨,试图搭讪几句,
靳川只“嗯”、“哦”地应着,车厢里很快只剩下电台里聒噪的流行音乐。
指纹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门开了。玄关感应灯应声而亮,暖黄的光线倾泻下来,
照亮了门口摆放整齐的拖鞋。家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送风的微弱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陌生的甜香,像是某种花果香型的空气清新剂,
盖住了他熟悉的、属于邝薇身上的那点冷冽香水味。“薇薇?”靳川扬声唤了一句,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啊?你…你回来啦?”邝薇的声音从主卧方向传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虚弱?脚步声响起,她出现在卧室门口,
身上穿着宽松的珊瑚绒家居服,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靳川放下行李箱,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没…没什么,
”邝薇避开他的视线,快步走过来,伸手想帮他拿外套,动作却有些迟滞,
“可能…可能有点小感冒,刚睡了一觉,好多了。你吃饭了吗?飞机餐肯定不好吃,
我给你热点汤?”她的手指在触碰到他西装外套时,指尖冰凉,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用忙,飞机上吃过了。”靳川脱下外套,避开她接的手,自己挂在了衣帽架上。
他换了鞋,走进客厅,目光扫过。茶几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温水,旁边散落着几颗药片,
白色的,很小。他走过去,拿起一颗看了看,药片上没有任何标识。“吃的什么药?”他问,
语气平淡。邝薇跟在他身后,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哦,就是…就是点维生素,
最近总觉得没精神。”她迅速上前,一把将茶几上的药片连同水杯都收拢起来,“你累了吧?
快去洗个热水澡解解乏,我…我去给你放水。”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进了主卧的浴室。
靳川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视线落在客厅角落的垃圾桶上,里面很干净,套着新的垃圾袋。
但就在袋口边缘,露出了一小角被揉皱的、印着医院LOGO的纸。他走过去,弯腰,
用两根手指将那团纸夹了出来。展开,是一张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缴费单。项目名称一栏,
打印着几个清晰的黑体字:血清人绒毛膜**(HCG)定量测定。
缴费日期:今天下午。靳川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他面无表情地将纸重新揉成一团,扔回垃圾桶深处,然后直起身,
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丢掉一张无用的广告传单。他走到主卧门口,
倚着门框。邝薇正背对着他,弯腰调试浴缸的水温,
家居服宽大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这次出差,还顺利吗?”她没回头,
声音闷闷的,带着水汽。“嗯,批文拿到了。”靳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那就好…”邝薇关了水龙头,直起身,转过身来,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水放好了,
温度刚好。”靳川看着她强撑的笑脸,目光沉沉,没说话,也没动。
邝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没什么,
”靳川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就是觉得,你好像…胖了点。”他的视线,
若有似无地扫过她依旧平坦、但被宽松家居服遮掩的小腹。邝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闪过一丝巨大的惊恐,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她猛地低下头,
声音细若蚊呐:“…可能,可能是最近没怎么运动,在家…吃得多。”靳川没再追问,
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冰冷的探针,似乎要刺穿她所有的伪装。他迈步走进浴室,
带上了门。门锁“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门外,邝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大口喘着气,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小腹,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脸上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惨白和无法掩饰的恐惧。门内,靳川站在氤氲的水汽中,
没有脱衣服。他盯着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轮廓,眼神锐利如刀,冰冷刺骨。热水哗哗地流着,
蒸腾的热气却驱不散他周身弥漫开来的寒意。那张揉皱的缴费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烫在他的眼底。第二章浴室的水声持续了很久。靳川站在花洒下,滚烫的水流冲刷着身体,
皮肤微微发红,但他感觉不到多少暖意。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
闪过无数个画面:邝薇苍白的脸,躲闪的眼神,冰凉的指尖,垃圾桶里那张刺眼的缴费单,
还有她听到“胖了点”时那瞬间的惊惶。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他关掉水阀,
扯过浴巾胡乱擦干身体,套上睡袍。拉开浴室门时,外面一片安静。客厅的灯已经关了,
只留了玄关和走廊的夜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主卧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点暖光。
靳川没进去。他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没开灯。黑暗中,只有他指间夹着的烟头,
一明一灭,像只窥伺的眼睛。烟草辛辣的气息吸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他需要证据。
不是捕风捉影的怀疑,而是铁一样、能砸碎所有谎言的东西。目光在黑暗的客厅里逡巡。
茶几、电视柜、酒柜…最后,落在了玄关柜子上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方盒上——行车记录仪。
他出差前,车子送去保养,记录仪取下来充电,随手就放在了那里,一直忘了装回去。
靳川掐灭烟,起身走过去,拿起那个冰凉的记录仪。
指尖在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上按了一下,一个小小的TF存储卡弹了出来。
他捏着那张小小的卡片,转身走进了书房。书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落锁。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打开电脑,插入读卡器,再插卡。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文件夹里塞满了按日期自动生成的视频文件。
他直接点开了4月7号那天的记录。视频开始播放。清晨,车子驶出地库,
是邝薇开车送他去机场的画面。两人在车里没什么交流,只有电台音乐在响。他下车,
拖着行李箱走进航站楼。画面里,邝薇的车在原地停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驶离。
靳川拖动进度条,快进。白天,车子大部分时间都停在公司的地库,画面静止。傍晚时分,
画面再次动了起来。车子驶出地库,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看方向,是往家的方向。
他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等红灯。就在这时,
记录仪清晰地捕捉到了车内蓝牙连接手机的声音提示,接着,
一个男人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带着一种熟稔的、甚至有些轻佻的笑意,
通过车内的扬声器,无比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书房里:“宝贝儿,想我没?晚上老地方?
我新开了瓶不错的红酒,就等你来品…”靳川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住,悬在半空。紧接着,是邝薇的声音,压得有些低,
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近乎撒娇的黏腻和心虚:“…你小声点!我在开车…嗯…知道了,
晚点…晚点我过去。”“啧,怕什么?你那木头老公不是出差了吗?今晚…好好陪陪我?
”男人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狎昵。“裴铮!你…你别说了!”邝薇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慌乱,随即又压低,“…我…我挂了,开车呢。”通话被切断。
车厢里只剩下电台主持人聒噪的声音。视频还在继续,车子最终驶回了家。但靳川的视线,
却死死钉在屏幕上通话结束的那个时间戳上:4月7日,18:47。他像一尊冰冷的石雕,
坐在电脑屏幕惨白的光线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书房里死寂得可怕,
只有电脑主机风扇发出低微的嗡鸣。许久,他动了。身体向后,
重重地靠进宽大的真皮椅背里,发出一声沉闷的挤压声。他抬起手,用力地抹了一把脸,
指尖冰凉。然后,他笑了。那笑声很低,很沉,从喉咙深处滚出来,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和寒意,在寂静的书房里幽幽回荡。没有愤怒的咆哮,
没有失控的质问,只有这冰冷刺骨的笑。他拿起桌上的手机,
屏幕解锁的光照亮了他毫无波澜的眼睛。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
精准地停在一个名字上:陈默。他公司信息部的头儿,也是他多年的心腹,
一个在灰色地带游刃有余的“清道夫”。电话拨通,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喂,靳总?
您出差回来了?”陈默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沉稳。“嗯。”靳川的声音异常平静,
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老陈,帮我查个人。”“您说。”陈默立刻进入状态,
电话那头传来敲击键盘的轻微声响。“裴铮。”靳川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在投行圈混的。越细越好。他的一切,
背景、教育经历、工作履历、经手的项目、银行流水、房产信息、开房记录…所有能挖到的,
尤其是…见不得光的。”他顿了顿,补充道,
声音里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重点查他最近几个月,特别是4月7号前后的行踪轨迹,
还有…他和我太太邝薇的往来记录。通话、短信、微信、见面地点…所有交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陈默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声音更加凝重:“明白了,靳总。
给我点时间。”“越快越好。”靳川的声音斩钉截铁,“钱不是问题,用什么方法我不管,
我只要结果。”“是,靳总。”电话挂断。靳川将手机丢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
他重新靠回椅背,仰起头,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吸顶灯。灯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折射不出任何光亮。书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和声响。只有电脑屏幕上,
行车记录仪的视频画面定格在邝薇车子驶入地库的瞬间。时间,
无声地指向了那个罪恶的夜晚。证据?这只是开始。他要的,远不止这些。
第三章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靳川照常上班,处理堆积的公务,开会,
批阅文件,效率甚至比平时更高。只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比以往更加冷硬,眼神扫过之处,
连最资深的部门经理汇报时都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邝薇则显得更加小心翼翼。
她努力扮演着一个体贴的妻子,早起准备早餐,询问靳川晚餐想吃什么,
试图找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她的眼神总是飘忽不定,不敢与靳川对视太久,
笑容也像是硬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强撑的虚弱。她开始频繁地干呕,尤其是在清晨,
总是捂着嘴冲进卫生间,关上门,压抑的呕吐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靳川冷眼旁观,
从不询问,也不安慰。他会在她冲进卫生间时,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目光掠过她因为孕吐而微微佝偻的背影,然后继续看他的财经早报。那眼神,
像是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物品。这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在三天后的一个傍晚被彻底打破。靳川下班回来,刚推开家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中药味,
苦涩的气息弥漫在空气里。邝薇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从厨房走出来,
脸色比前几天更加难看,眉头紧锁,显然被那味道熏得够呛。看到靳川,她手一抖,
药汁差点洒出来,慌忙把碗放在餐桌上。“回来了?”她声音有些发紧,
“我…我熬了点调理的中药。”靳川没应声,换了鞋,目光落在餐桌上那个粗瓷药碗上,
又扫过邝薇明显带着抗拒和痛苦的脸。他脱下西装外套,动作不疾不徐。“调理什么?
”他问,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过去。邝薇身体一僵,
眼神慌乱地躲闪:“就…就是最近身体虚,没精神,老中医给开的方子…”“是吗?
”靳川走到餐桌旁,手指随意地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我看你吐得挺厉害。
”“没…没有,就是肠胃有点不舒服…”邝薇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得更低。
靳川没再追问。他转身走向书房,丢下一句:“我处理点邮件。”书房门关上。
邝薇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端起那碗令人作呕的药,皱着眉,屏住呼吸,准备一口气灌下去。就在这时,
书房门突然又开了。靳川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袋口没有封。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邝薇,”他叫她的全名,
声音平静得可怕,“过来一下。”邝薇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她放下药碗,手指冰凉,脚步有些虚浮地走过去。靳川把文件袋递到她面前,
没有打开:“你的东西,落在书房了。”邝薇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那个普通的文件袋,
迟疑地接了过来。入手很轻。她下意识地打开封口,伸手进去,指尖触到了一张光滑的硬纸。
她抽了出来。一张清晰的彩色B超报告单。报告单顶端,打印着她的名字:邝薇。
检查项目:早孕超声。检查日期:赫然就是今天下午。最下方,医生手写的诊断结论,
像烧红的烙铁烫进她的眼睛:宫内早孕,约6周+。胚胎存活。报告单上,
还附着一张小小的黑白超声图。那个模糊的、小小的孕囊影像,此刻却像一个狰狞的怪物,
张牙舞爪地嘲笑着她。“轰”的一声,邝薇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天旋地转,
眼前阵阵发黑。她死死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站立不稳。“不…不是的…靳川,
你听我解释…”她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靳川没有看她崩溃的样子。他的目光,像精准的手术刀,
冰冷地落在报告单上那个标注着“末次月经时间”和推算出的“受孕日期”上。“末次月经,
3月1号。”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受孕时间,4月7号左右。
”他顿了顿,抬起眼,目光终于对上邝薇惊恐绝望的眼睛,那眼神锐利得能穿透灵魂。
“4月7号晚上,”靳川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在广州,越秀国际酒店,和卫健委的王主任、李处长,
还有我们公司华南区的几个负责人,开产品论证会。会议从晚上七点半,一直开到十一点。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摇摇欲坠的邝薇,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残忍的清晰:“需要我调酒店的监控录像给你看吗?或者,查查那天晚上,你的车,
停在了哪里?比如…‘翡丽公馆’的地下车库?”“翡丽公馆”四个字,像一道惊雷,
狠狠劈在邝薇头上。那是裴铮的公寓所在!她最后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溃,
所有的狡辩和侥幸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啊——!”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
像是濒死的动物。手中的B超单和文件袋同时脱手,飘落在地。她双腿一软,
整个人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板上,双手死死抱住头,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地耸动,
发出压抑到极致的、绝望的呜咽。“是谁的?”靳川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依旧平静,
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胆俱裂。邝薇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粗重的、破碎的喘息。
她埋在膝盖里的头,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说话。”靳川的声音陡然一沉,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裴…裴铮…”一个破碎的名字,从她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
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空气仿佛凝固了。书房门口,
只剩下邝薇压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呼吸声。靳川站在原地,
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团瑟瑟发抖的身影,看着飘落在地的B超单上那个刺眼的孕囊影像。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死寂。裴铮。
那个在行车记录仪里,用轻佻语气叫他妻子“宝贝儿”的男人。
那个戴着一块张扬的劳力士绿水鬼,在投行圈里以“会玩”著称的男人。很好。靳川的嘴角,
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在确认猎物的猛兽,
露出了森白的獠牙。第四章书房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压抑的啜泣声。靳川坐回宽大的书桌后,
电脑屏幕幽幽地亮着。他没有开灯,整个人陷在皮椅的阴影里,只有指尖夹着的烟头,
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映亮他线条冷硬的下颌。手机屏幕亮起,是陈默发来的加密邮件提示。
靳川掐灭烟,点开邮件。附件是一个压缩包,解压后,里面是分门别类的文件夹,
文档、图片、表格……详尽得令人发指。他点开第一个文件夹:“个人基础信息”。裴铮,
三十二岁。海归,某常青藤名校镀金(靳川扫了一眼那所排名靠后的大学,
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现任“启晟资本”高级投资经理。履历看起来光鲜,
但细看经手的项目,几个关键数据被陈默用红笔圈了出来——水分很大,有包装业绩的嫌疑。
名下有一套位于“翡丽公馆”的公寓,贷款买的,还有一辆保时捷Macan,也是贷款。
银行流水显示,收入不低,但开销更大,
奢侈品、高档餐厅、俱乐部会费……典型的入不敷出,几张信用卡都接近刷爆。
靳川的目光在“负债”那一栏停留片刻,眼神冰冷。第二个文件夹:“工作及项目”。
启晟资本近两年主推的几个Pre-IPO项目,裴铮都是核心成员。
陈默的标注很直接:“项目估值虚高,存在利益输送嫌疑,部分资金流向不明。
”附件里甚至有裴铮与某些项目方负责人私下会面的模糊照片,地点都在隐秘的高档会所。
其中一份项目尽调报告,签名处是裴铮,
但陈默在邮件里补充了一句:“该报告核心数据部分,
与另一家竞争机构流出的版本高度雷同,疑似抄袭。”靳川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抄袭?
利益输送?这刀,够快。第三个文件夹:“私生活及不良记录”。内容更加“精彩”。
开房记录密密麻麻,时间跨度长,对象各异。其中几个名字,
陈默特意标注了身份——某上市公司高管的妻子,某律所的合伙人(已婚),
甚至还有一次是和他自己团队里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女实习生。
照片、酒店监控截图(部分打了码)、聊天记录片段……不堪入目。
还有几张是在地下**的**,金额不小。陈默的总结很精炼:“私德败坏,嗜赌,
有挪用客户意向金填补赌债的嫌疑(待进一步核实)。”靳川的目光,
最终定格在其中一个子文件夹上:“与目标人物(邝薇)关联记录”。
分露骨内容被截取)、以及几次共同出现在餐厅、酒店、翡丽公馆地下车库的监控画面截图。
时间、地点,严丝合缝。最后一份文件,是陈默的总结报告,末尾附着一句话:“靳总,
目标(裴铮)在启晟资本负责的‘康健医疗’A轮融资项目已进入关键期,
下周将进行最终内部过会。该项目存在重大财务瑕疵,我已掌握部分关键证据链。另,
其挪用客户意向金填补赌债一事,有明确转账记录和证人(**叠码仔),证据确凿。
”靳川关掉文档,身体向后靠进椅背,闭上了眼睛。书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电脑风扇低微的嗡鸣。黑暗中,他无声地笑了。笑容冰冷,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残酷快意。裴铮。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他的履历是吹出来的,业绩是掺水的,生活是糜烂的,债务是缠身的。
他就像一座用劣质材料堆砌的危楼,外表光鲜,实则千疮百孔,
只需轻轻一推……而推倒他的工具,陈默已经双手奉上,淬好了毒。靳川睁开眼,
眼底一片寒芒。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陈默的号码。“靳总。”陈默的声音立刻传来。
“东西收到了。”靳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做得很好。”“您吩咐的。”“两件事。
”靳川语速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
把裴铮抄袭竞品机构尽调报告、在‘康健医疗’项目中涉嫌财务造假和利益输送的证据,
匿名打包,明天一早,发到启晟资本合规部总监、风控部负责人,
还有他们大老板的私人邮箱。要确保他们同时收到。”“明白。痕迹会处理干净。
”陈默回答得干脆利落。“第二,”靳川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把他挪用客户意向金去赌的证据,特别是那份有他亲笔签名和指纹的**借款协议复印件,
还有叠码仔的证词录音,整理好。等我下一步指示。”“是,靳总。东西随时可以放出去。
”陈默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他最近在接触一个叫‘蓝海科技’的新项目,
想靠这个翻身。我们…要不要也给他加点料?”“不急。”靳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让他先尝尝从云端跌下来的滋味。等他摔得够疼,想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
再把他彻底踩进泥里。那样,才够味。”“明白了。”陈默心领神会。电话挂断。
靳川将手机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站起身,走到书房的落地窗前。窗外,
城市的霓虹璀璨如星河,车流如织,一片繁华盛景。他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半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荡。他凝视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锐利如鹰隼。仰头,
将冰冷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灼烧感从喉咙一路滚入胃里,
却奇异地点燃了胸腔中一股冰冷的火焰。报复的序幕,由他亲手拉开。而猎物,
还沉浸在温柔乡里,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这感觉…**痛快。
第五章启晟资本,位于CBD核心区的顶级写字楼高层。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令人眩晕的城市天际线,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进来,
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照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