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姜明微很快就醒了。
她只是一时被烟尘熏晕了过去,陆惊寒为了救她,整个后背却都烫伤了。
看着床上被裹成了一个粽子的陆惊寒,姜明微觉得无比讽刺,痛不欲生。
他明明刚刚还在与崔晚宁翻云覆雨,如今又摆出这幅为她自我牺牲的模样,是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
周嬷嬷走进寝宫,虚虚行了行礼,尖声道:“皇后娘娘,太后有请。”
周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姜明微长叹了口气,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这五年来外头流言不断,太后从前感激她替陆惊寒去北狄一事,所以始终未曾插手过他们同房之事。
然而这次太后并未见她,周嬷嬷直接将她带到了慈宁宫的偏殿,这是太后礼佛的地方。
周嬷嬷尖锐的声音响起:“太后说了,过往的流言蜚语就算了,但今天是娘娘的生辰宴,又是死乌鸦,又是火灾,甚至还连累了皇上为您受伤。”
“所以,太后不得不管了——娘娘就跪在这用血抄上一百遍经文,只要彰显了您的诚心,佛祖定会驱散娘娘身上的孽障,赏您一只上上签。”
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划破姜明微的手指,鲜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空空如也的砚台里,激起一小片涟漪。
姜明微凝视着那块不断积深的血潭,意识渐渐模糊。
其实太后也曾带她如亲女儿一般,小时候,她在皇宫里长大的,研学住宿,整日与皇子打交道,也是在那时,她跟陆惊寒积累了情谊。
最初陆惊寒还尊称她一声“姐姐”,太后那时只是娴妃,听到他这称号后,逗弄他说:“你叫明微‘姐姐’,以后可就不能娶她了。”
吓得陆惊寒从此改了称号,只叫她名字。
她与陆惊寒大婚当日,太后塞了只玉镯给她,这是太后的陪嫁,几十年来从未离身。
她还记得太后是怎样言辞恳切的,她说:
“孩子,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惊寒得势后,身边从不缺少上赶着的女人,但我,只认你这一个媳妇,也只想让你,给陆家延续香火。”
太后那双红彤彤的眼眶,深深印在了姜明微心里。
她那时心想,有了太后,她像是又多了一个母亲,可一次次“下下签”后,太后也渐渐变得不愿见她了,她们之间的“母女”情分,也被消磨了许多。
姜明微喃喃自语:“抱歉,没能完成你的心愿。”
直到十根手指都破烂不堪,姜明微才把经书抄完。
失血过多让她头晕眼花,膝盖的钝痛也让她一时间站不起来。
她拖着几乎无知无觉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朝坤宁宫走。
夜已深,慈宁宫内却仍旧灯火通明,里头传来争吵的声音。
太后从不晚睡,可是有事发生?
太后坐于塌上,双眼紧闭,周嬷嬷站在她身后替她揉着眉心。
她看着眼前浑身是伤的儿子,恨铁不成钢道:
“你不肯废后,那就纳妃!陆家不能没有继承人,大庆也不能不立太子!”
姜明微听罢顿住了脚步。
陆惊寒猛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去,太后不禁语气柔和了许多,起身给他顺气:
“你看你这一身伤,你那皇后都给你害成什么样子了?”
陆惊寒嗓音沙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止住咳嗽,斩钉截铁道:
“不,明微是我此生唯一挚爱,我爱她,甚至胜过我的生命!我不会纳妃,这是我曾许诺过她的,更不会废后!除非我死!”
这话说得决绝又清晰。
若是以往,姜明微真的会高兴许久。
可此刻她站在殿外,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十指与膝盖的伤口不再疼痛,因为她早已心痛到了极致。
陆惊寒,你明明做不到与我一世一双人,为何又不愿放过我,给我自由……
姜明微回了坤宁宫,宫女递来一碗安神汤,这些日子烦心事太多,她夜夜靠这汤药入睡。
可不知为何,她今夜莫名燥热,手指瘫软如泥,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良久,迟迟睡不着。
就在她想起身去喝杯茶时,纱幔突然被人猛地掀开。
陆惊寒一把将她紧紧揉进怀里,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带来熟悉的檀木香和浓浓的欲望。
“啊!”
姜明微娇呼一声,想推开他,又觉得身体的燥热好似被缓解了几分。
她甚至忍不住往对方身体上蹭,就好似一条在沙漠里呆了七天的鱼儿,突然被丢进一汪湖水,理智告诉她不要再继续了,身体却贪婪地想汲取更多。
她的回应鼓舞了陆惊寒,他的动作更加变本加厉,甚至直接撕开了她的寝衣,红色的小衣衬得女人的皮肤白皙透明。
陆惊寒双眼猩红,将她压到身下,正要吻上她的唇时,他像是突然惊了一下。
整个人以极其怪异的姿态猛地后退。
“姜明微,怎么是你!”
姜明微的身体顿时僵住,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进她早已麻木的心脏。
陆惊寒认错了人!
她的脑袋清明了些许,忙拉过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对,是我,”她嘴角勾起讽刺的笑,“你以为呢?”
陆惊寒皱紧眉头,来不及多想她这句话的含义。
匆匆说了句:“未掷出上上签,不能圆房。”
然后强忍着巨大的眩晕,和将面前女人狠狠揉进身体里的冲动,在最后一丝理智消散之际,他推开殿门,“扑通”一声跳进了旁边的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