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洁的《婚礼进行曲》回荡在布满香槟玫瑰与白纱的宴会厅里,每一个音符都像剔透的水晶,敲打在苏晚的心尖上。
她穿着由意大利名师纯手工缝制的绝美婚纱,裙摆迤逦,碎钻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手臂轻轻挽着身侧的男人——陆晨。他侧过头看她,目光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与包容,带着显而易见的爱意和紧张。
宾客满座,目光或祝福或艳羡,聚焦在这对堪称璧人的新人身上。
苏晚微微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心底最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空茫驱散。三年了,从那个让她心死如灰的雨天至今,已经三年。她终于接受了家族的安排,接受了陆晨——这个像暖阳一样将她从冰冷深渊里打捞起来的男人。
他很好,好到挑不出一丝错处。家世相当,性情温和,尊重她作为钢琴家的梦想,为她准备好一切,包括这场每个女孩都梦寐以求的盛大婚礼。
牧师站在前方,慈祥地看着他们,声音庄重而温和:“陆晨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晚**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珍惜她,直至生命尽头?”
陆晨没有丝毫犹豫,清晰而坚定地回答:“我愿意。”
牧师微笑,转向苏晚:“苏晚**,你是否愿意嫁给陆晨先生为妻,无论顺境或逆境……”
苏晚抬起头,目光掠过陆晨温柔的脸庞,掠过台下眼眶微红的父母,掠过满堂的宾客。世界很安静,安静得仿佛只剩下牧师的声音,和她自己即将出口的那个决定。
她张了张嘴,那个“我”字已经到了舌尖——
“砰——!”
宴会厅沉重的双开雕花木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发出一声沉闷而粗暴的巨响,瞬间切断了流畅的乐曲,也碾碎了所有庄严的氛围。
刺目的光线从洞开的门口涌入,勾勒出一个高大却明显不稳的身影。
音乐戛然而止。
满场哗然!
所有宾客惊愕地回头望去。
逆着光,一时看不清来人的面容,只能感觉到一种近乎疯狂的、破釜沉舟的气场席卷了整个空间。那人似乎极为虚弱,需要倚靠着门框才能站稳,但那股压迫感却让距离门口最近的几桌客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苏晚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跳动。
她看不清脸,但那个刻入她骨血里的轮廓,那个让她爱过、恨过、用了三年时间试图遗忘的身影……她怎么会认不出?
江临风。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地球的另一端,掌控着他的商业帝国,或许正陪伴在某位名媛身边吗?
男人一步步走进来,脚步有些虚浮,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光线逐渐清晰,映出他过分苍白甚至泛着病态潮红的脸。他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黑色大衣,里面隐约可见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领口,大衣的褶皱处还带着仓促间的凌乱。
他无视了全场所有惊诧、疑惑、甚至带着谴责的目光,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像锁定猎物的猛兽,穿越重重人海,精准无比地钉在了红毯尽头,那个穿着婚纱,脸色瞬间变得比他还要苍白的女人身上。
苏晚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四肢冰凉。她看着他从光明与尘埃中走来,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每一步都踩在她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陆晨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苏晚半护在身后,温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警惕和怒意:“江临风?你想干什么?”
江临风连眼风都未曾扫过陆晨,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苏晚。他径直走到礼台前,因为虚弱,手指微微颤抖着,却将一份明显年代久远、纸张泛黄的文件,重重地拍在了牧师面前的讲经台上。
巨大的声响让牧师都骇得后退了半步。
他抬起眼,死死盯着苏晚,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才从干涩灼痛的喉咙里,挤出那句石破天惊、嘶哑不堪的话:
“苏晚……我还没死,你休想嫁别人。”
空气凝固了。
时间停滞了。
整个世界,因为这一句话,分崩离析。
苏晚僵立在原地,婚纱沉重得让她无法动弹。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俊美依旧,却写满了病态的偏执和疯狂的占有欲。三年前他给予的锥心之痛,与眼前这荒唐至极的场景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逾期……他们的爱早已逾期,变质,发霉,腐烂。
可现在,这个她以为永不会再见的男人,拖着一副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病体,闯进她试图新生的婚礼,告诉她——他还没死。
所以,她不能嫁。
多么可笑,又多么……江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