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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姐姐苏瑶的十周年忌日,也是我失去名字的第十年。
妈妈亲手为我穿上姐姐最爱的白裙,爸爸则把姐姐的等身照片立在餐桌主位。
开饭前,他们逼我跪在照片前,念诵第3650遍忏悔词:“姐姐,我是害死你的罪人。”
在我磕下头时,妈妈抚摸着冰冷的相框,用我能听见的声音温柔低语:“瑶瑶,别急,妈妈很快就送这个小畜生下去给你赔罪。”
可你们都忘了,我苏芥,我也是你们的亲生女儿啊。
…
清晨的阳光照进房间。
这里的一切,十年没有变过。
粉色的墙纸,白色的公主床,还有梳妆台上摆满的获奖证书。
所有东西都属于苏瑶。
我从床上坐起来,机械地走向衣柜。
妈妈柳文茵已经把今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好了。
一条纯白的连衣裙。
苏瑶生前最喜欢的那条。
我脱下睡衣,换上它。
镜子里的人影很陌生。
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还有那条不属于我的裙子。
苏瑶的鬼魂,在我身上住了十年。
我走下楼。
爸爸苏建业已经坐在餐桌前看报纸了。
餐桌的主位上,立着一张苏瑶的等身照片。
照片里的她笑得灿烂,像个天使。
柳文茵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她把一碗粥放在苏瑶的照片前。
“瑶瑶,今天是你最爱喝的海鲜粥,妈妈五点就起来给你熬了。”
她又把另一碗粥重重地放在我面前。
“吃。”
一个字,冰冷刺骨。
我拿起勺子,默默喝粥。
整个早餐时间,他们都在和照片里的苏瑶说话。
问她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说他们有多想她。
我像一个透明人,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罪人,给你姐姐添饭。”
苏建业放下报纸,冷冷地命令我。
我站起来,拿起苏瑶面前的空碗,走进厨房。
这就是我的日常。
在家里,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罪人。
吃完早饭,苏建业突然宣布。
“今天,我们拍一张全家福。”
我的心跳了一下。
全家福?
这十年来,家里没有再拍过一张照片。
柳文茵的眼睛也亮了。
“好啊,建业,是该拍一张了,弥补我们瑶瑶的遗憾。”
我心里燃起一簇微弱的火苗。
他们,是不是终于愿意承认我的存在了?
摄影师很快就来了。
就在客厅里,背景布都架好了。
柳文茵拉着苏建业坐到椅子上,然后回头看我。
“你,站到后面去。”
我顺从地站到他们身后。
摄影师举起相机。
“好,准备,笑一笑。”
我努力地牵动嘴角。
就在闪光灯即将亮起的那一刻,苏建业突然喊停。
“等等。”
他站起来,走到墙边,抱起了那张苏瑶的巨幅照片。
然后,他把照片塞进我怀里。
“举着它,挡住你的脸。”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怀里的相框冰冷,沉重。
我看着他,嘴唇颤抖。
“爸......”
“别叫我爸,你不配。”
他眼里的厌恶,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我听见柳文茵对摄影师解释。
“我女儿很完美,另一个只是意外。”
意外。
原来,我只是一个意外。
闪光灯亮起。
我眼前一片白光。
那簇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彻底熄灭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手指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哐当!”
相框摔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苏瑶灿烂的笑脸,被裂痕分割得支离破碎。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
下一秒。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我脸上。
我被扇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苏建业的胸膛剧烈起伏,眼睛里布满血丝。
“废物!连这都拿不住!你连给你姐姐当个相框都不配!”
他怒吼着。
柳文茵没有看我,她扑到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照片。
她心疼地吹掉上面的玻璃渣,眼神怨毒地看着我。
“建业,也许我们该用个更永久的方式,让瑶瑶‘回来’。”
她的话让我毛骨悚然。
我被保镖拖回房间,锁了起来。
我贴在门上,听见他们在外面讨论。
“我联系了张医生,他是国内最好的整容医生。”
“就照着瑶瑶的照片整,要一模一样。”
“手术安排在下周,不能再拖了。”
不!
我不要变成苏瑶!
我疯狂地拍打着房门。
“放我出去!我叫苏芥!我不是她!”
门外传来柳文茵冰冷的声音。
“是啊,从你害死她的那天起,你就不是她。”
绝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退后几步,看着紧闭的房门,又看看窗外。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疯狂滋长。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