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许思晚被一阵尖锐的手机**硬生生从浅眠里剐了出来。她摸过手机,屏幕上是母亲的名字,心头莫名一跳。这个时间点来电,准没好事。
电话接通的瞬间,母亲带着哭腔的、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声音就炸开了:“晚晚!完了!全完了!你姐姐…思澄她不见了!”
许思晚的睡意瞬间跑得一干二净,猛地从床上坐起。“不见了?什么意思?妈你说清楚点。”
“她留了封信!说什么要追求自由,不想被婚姻束缚…人、行李都没了!手机也关机了!今天就是婚礼啊!苏家那边可怎么交代?!我们许家要完了!”母亲的哭声里掺杂着真实的恐慌和绝望。
许思晚的心直直地往下沉。许思澄,她那个永远光彩夺目、行事只凭自己喜好的姐姐,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把烂摊子甩给了别人。而那个“别人”,通常就是她许思晚。
她胡乱套上衣服,开车冲回那个被称为“家”,却总是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许家别墅里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大难临头的惶乱。父亲许建业像一头困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领带扯得歪斜,脸色铁青。母亲柳玉梅瘫坐在沙发上,妆容被眼泪糊成一团,手里死死攥着一张信纸。
看见许思晚进来,柳玉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她的肉里。“晚晚,你想想办法,你一向最有办法了!苏家我们得罪不起啊!那单合作要是黄了,咱们家公司就…就全完了!”
许建业也停下脚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许思晚,声音沙哑沉重:“苏景纶的车,还有迎亲的队伍,再过三个小时就到了。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许家要和苏家联姻,新娘子却跑了…这不止是笑话,这是灭顶之灾!”
许思晚只觉得荒谬,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我能有什么办法?姐姐跑了,你们该做的是赶紧联系苏家,解释情况,商量对策…”
“不行!”柳玉梅尖声打断,“绝对不能告诉苏家!苏老爷子最看重脸面,要是知道我们许家这么耍他们,别说合作,不把我们往死里整都算仁慈了!”
许建业走到许思晚面前,用一种她从没听过的、近乎哀求的语气说:“晚晚,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你,替你姐姐嫁过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思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父亲,又看看母亲,从他们脸上找不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只有走投无路的疯狂和理所当然的期盼。
“爸,妈,你们疯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那是结婚!不是过家家!苏景纶要娶的是许思澄,不是我许思晚!你们让我去当替身?这怎么可能瞒得住?”
“瞒得住!一定瞒得住!”柳玉梅急切地说,“你和思澄身高体型差不多,婚礼有头纱盖着,只要你不说话,没人会仔细分辨!苏景纶…他几年前在国外见过思澄一面而已,肯定记不清具体样子了!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以后再说?”许思晚气得想笑,“怎么再说?等东窗事发,死得更难看吗?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姐姐的备份零件!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晚晚!”许建业突然低吼一声,紧接着,这个一向强势的男人,竟然直挺挺地朝着许思晚跪了下去!
“爸!”许思晚惊得要去扶他。
“算爸求你了!”许建业按住她的手,老泪纵横,“公司是爸一辈子的心血,也是咱们家立足的根本!要是没了,我们全家都得去睡大街!你就当是救救这个家,救救我和你妈!苏景纶是苏家未来的掌舵人,嫁给他,你后半辈子也是锦衣玉食,不算委屈了你…”
不算委屈?
许思晚看着跪在地上的父亲,看着泪人似的母亲,再看看这个华丽却冰冷的家。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从小到大,最好的玩具、最漂亮的裙子、所有的关注和赞美,永远都是姐姐许思澄的。她许思晚,永远是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安静的“妹妹”。成绩好是“还好没给姐姐丢脸”,懂事是“你比你姐姐省心”。她好像生来就是许思澄的陪衬,一个模糊的背景板。
现在,连她的婚姻,她的人生,都要成为许思澄的替身和补丁。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凉将她淹没。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家族的存亡,父母用亲情和尊严下的跪,像两座大山压在她身上。她挣不脱。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不是委屈,而是某种心死后的麻木。她听见自己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说:“好,我嫁。”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像一场荒诞的噩梦。
许思澄的婚纱穿在她身上,腰身有些紧,胸口又有些空。化妆师一边手忙脚乱地给她上妆,一边小心翼翼地奉承:“二**底子真好,稍一打扮,和大**还真有几分神似呢…”
许思晚看着镜子里那个被打扮成“许思澄”模样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又可笑。镜子里的女孩,穿着不属于她的奢华婚纱,顶着精心模仿许思澄风格的妆容,眼神却空洞得像一汪死水。
外面传来喧闹的鞭炮声和乐声,迎亲的队伍到了。
柳玉梅赶紧把沉重的头纱盖在她脸上,隔着白纱,世界变得模糊不清。她紧紧攥着手,指甲抠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才能提醒自己还清醒着。
她被簇拥着走下楼梯。
别墅门口,穿着黑色定制礼服的男人背光而立,身姿挺拔,气场迫人。那就是苏景纶。即使隔着朦胧的头纱,许思晚也能感受到他投过来的目光,审视的、冷静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
他走上前,按照流程,礼貌性地向她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却冰凉,触碰到她指尖的瞬间,许思晚忍不住轻轻一颤。
他似乎察觉到了,目光在她覆着白纱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许思晚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生怕被他看出破绽。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颔首,用听不出情绪的低沉嗓音说:“我们走吧。”
流程机械地进行着。没有寻常新郎官的喜悦,也没有过多的刁难,一切快得像是在执行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坐进豪华的婚车里,空间密闭,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苏景纶坐在她旁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目光投向窗外,侧脸线条冷硬。
许思晚偷偷从白纱的缝隙里打量他。他确实英俊得过分,但那种疏离感,像一座无法融化的冰山。她想起父母的话,“苏景纶要的是‘许家女儿’”。
是啊,对他而言,盖头纱下的人是许思澄还是许思晚,或许真的没什么区别。都只是“许家女儿”这个符号罢了。
车队缓缓启动,驶向婚礼礼堂。那条路,许思晚觉得,像是通往一个没有尽头的、名为“替身”的囚笼。
她闭上眼,头纱之下,一滴眼泪无声地滑落,迅速洇入洁白的婚纱,不留痕迹。就像她许思晚的存在,在这个故事里,从一开始,就注定不被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