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深的效率高得惊人。

第二天下午，一份加密文件就发到了我的秘密邮箱。附带一条简短信息：「目标资料，及初步计划书。保重。」

我点开附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晰度很高的照片。正是昨天依偎在江磊怀里的那个女孩，阳光下笑得一脸无害，海藻般的长发，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是当下最流行的那种“纯欲风”。资料显示，她叫林薇薇，二十二岁，某三流艺术学院辍学生，籍贯某个我听都没听过的十八线小城。目前无业，住在江磊名下的一处高档公寓里。

怀孕，十八周。与江磊相识于三个月前的一场商业酒会，据说是江磊主动搭讪，理由是“像一位故人”。

像一位故人。

我盯着那五个字，指尖冰凉。所以，江磊口中的“替身”，指的是这个？我苏晚，兢兢业业扮演了十年，原来只是另一个女人的影子？而如今，正主的影子出现了，我这个旧的、已经失了颜色的影子，就该被扫地出门？

荒谬感再次席卷而来，带着蚀骨的寒意。

继续往下翻，是林薇薇的详细背景。父母是普通工人，有个游手好闲的弟弟。她本人社交账号上晒的都是名牌包、奢侈品，出入高档场所，俨然一副名媛派头，与她的出身严重不符。资金来源，不言而喻。

沈聿深甚至还挖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林薇薇私下和几个富二代关系暧昧，其中一个，似乎还和她有点远房表亲关系，叫赵铭，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靠着家里做些投资，但眼光奇差，亏多赚少。

一个计划，在我脑中迅速成型。江磊，你不是最看重你的商业帝国、你的名声地位吗？你不是觉得林薇薇纯洁无瑕，是照进你污浊生活的一束白月光吗？

那我就让你看看，你这束白月光，到底是个什么成色。让你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一切，怎么一点点瓦解崩塌。

我关掉资料，深吸一口气，开始起草离婚协议。

我没有找律师。江磊身边最顶尖的律师团，可能会在财产分割上给我制造无数麻烦。我要的，不是按照法律程序去争夺那本就属于夫妻共同财产的、冷冰冰的数字。

我要的，是诛心。

协议条款，我写得极其苛刻，甚至可以说是羞辱性的。

我要求分割江磊名下“瑞科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这意味着，我要成为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我要求他名下所有不动产、车辆、有价证券的百分之八十。我要求他支付一笔天文数字的“精神损失费”，金额大到足以让他公司的现金流陷入困境。

此外，我附加了一条：林薇薇腹中的孩子，出生后必须交由我抚养，且江磊终身不得探视。

我知道这不可能实现，法律上也不会支持。我就是要用这种看似荒唐、歇斯底里的条款，去激怒他，去让他觉得我已经因为嫉妒和绝望而失去了理智。

一个失去理智的前妻，比一个冷静谈判的对手，更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写完协议，我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拨通了江磊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应酬场合。

“苏晚？你闹够了没有？”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和明显的不耐烦，“昨天在医院发什么疯？你知道我有多忙吗？赶紧回家，别给我丢人现眼！”

呵，到了这个时候，他关心的还是他的面子。

我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平静无波：“江磊，我没空跟你废话。离婚协议我已经拟好了，发到你邮箱了。你看一下，没问题就签字吧。”

“离婚？你开什么玩笑！”他语气更冲了，“就因为昨天那个女的？我都说了她只是个代孕的！苏晚，你能不能懂点事？我现在正跟一个重要的客户谈生意，没空陪你玩这种把戏！”

“代孕？”我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江磊，你骗鬼呢？需要我把林薇薇和她那位远房表亲赵铭先生一起喝下午茶的照片发给你欣赏一下吗？”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只能听到他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苏晚……你调查我？”

“调查你？”我嗤笑，“江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协议。明天这个时候，如果我还没收到你签好字的文件，我不保证这些照片，还有你公司税务上的一些……小问题，会不会出现在你明天要见的那位‘重要客户’的办公桌上。”

说完，我不等他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江磊，游戏开始了。

挂断电话没多久，沈聿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到他了？”他问，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嗯。”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他慌了。虽然强装镇定，但呼吸乱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等他反应。”我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轻易签字。他会先试探，威逼利诱，或者找人来当说客。”

果然，傍晚时分，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江磊的母亲，我那位一向眼高于顶的婆婆，王美娟。

她今天倒是没穿金戴银，打扮得素净了些，脸上堆着刻意挤出来的、略显僵硬的笑容。

我打开门，故作惊讶：“妈？您怎么来了？”

王美娟挤进门，视线快速在装修精致却空旷冷清的公寓里扫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但很快又被更浓的“关切”取代。

“晚晚啊，你这是做什么呀？怎么搬到这里来了？跟小磊吵架了？”她拉着我的手，语气亲热得让人起鸡皮疙瘩，“夫妻之间，哪有不拌嘴的？听妈的话，别闹脾气了，跟妈回家去。小磊他知道错了，他就是一时糊涂，被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迷了心窍！他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你，还是这个家！”

我看着她的表演，心里冷笑。当初江磊穷的时候，她可没少给我脸色看，觉得我高攀了她儿子。后来江磊有钱了，她又在我面前摆足了婆婆的谱，明里暗里提醒我要识大体，要宽容，要帮着江磊稳住后方。

现在，眼看儿子可能要因为丑闻影响生意了，又赶紧跑来当和事佬。

“妈，”我抽回手，语气疏离，“不是吵架，是离婚。协议我已经给江磊了。”

王美娟脸色一变，笑容挂不住了：“晚晚！你这不是胡闹吗？离婚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们可是十年的夫妻！小磊他事业正在关键期，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那些股份、资产，都是小磊辛辛苦苦打拼来的，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我打断她，眼神冷了下来，“瑞科集团有今天，没有我苏晚当初拿出全部积蓄帮他渡难关？没有我陪他应酬喝酒喝到胃出血换来的订单？妈，那些东西，有一半，法律上本来就该是我的。现在，我只是拿回我应得的部分，而且，还要加上利息。”

王美娟被我的话噎住，脸一阵红一阵白，终于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尖声道：“苏晚！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离了我们江家，你什么都不是！我告诉你，想离婚可以，净身出户！否则，你别想好过！”

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妈，”我微微勾起唇角，凑近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您说，如果江磊的那些生意伙伴知道，他不仅婚内出轨，让小三怀了孩子，还在公司账目上动了那么多手脚……瑞科的股价，会跌多少呢？”

王美娟猛地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手指颤抖地指着我：“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您心里清楚。”我直起身，拉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协议明天到期。麻烦您转告江磊，我的耐心有限。送客。”

王美娟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灰溜溜地走了。

关上门，世界重新恢复安静。

**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第一个回合，勉强算是小胜。但我知道，江磊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范。他接下来的反击，只会更猛烈。

但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拿出另一部不常用的手机，开机，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我编辑了一条短信：

「鱼已咬钩。可以开始散布第一阶段消息了。重点：瑞科江总，老丈人住院期间，携年轻孕妇高调产检，疑婚内出轨。附带：林薇薇与赵铭的‘亲密’照（选角度暧昧的）。投放渠道：本市最有影响力的那几个财经八卦论坛和自媒体账号。注意，节奏要慢，先小火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