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职的第一天，人事领我到工位，指着斜对面的一个女人说：“这是乔菲，你的带教老师，

以后有不懂的就问她。”乔菲抬起头，冲我笑了一下。那笑意像一杯温吞水，不冷不热，

刚好够让你觉得客气，又不多一分真诚。她穿着一条裁剪得体的连衣裙，妆容精致，

手边放着一杯手冲咖啡。“你好，我叫许见。”我点点头，也回了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

“嗯，欢迎。”她说完，就低下头继续敲键盘了，噼里啪啦的，

好像手底下是几百万的大项目。我的工位就在她斜对面，视野绝佳，

能把她和我们部门总监张岚的互动看得一清二楚。下午两点，办公室里最困的时候，

张岚从她那间玻璃办公室里走出来，脸上挂着明显的烦躁。“乔菲，

下午客户要的那个数据报告呢，怎么还没给我？”乔菲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

一脸的无辜和焦急。“岚姐，我一上午都在弄这个，

但是小李那边给我的基础数据一直有问题，我核对了好几遍，怎么都对不上，这不，

刚想跟您汇报呢。”她一边说，一边把几张打印出来的表格递过去，

上面用红笔画了好几个圈。我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点呆的小李。

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整个人一哆嗦，脸都白了。张岚接过表格，眉头皱得更紧了。

“数据有问题？怎么回事小李？”小李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会啊，

我给乔菲姐的数据都是系统直接导出的，我……我检查过的。”“你检查过？”乔歪着头，

语气里带了点委屈，“可是你看，这几个关键数据，逻辑上就说不通啊。岚姐，

要不我再等等，等小李把正确的数据给我，我加个班，晚上一定给您。”这话说的，

滴水不漏。既点出了问题在小李身上，又体现了自己愿意加班的积极态度。

张岚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小李，你赶紧再核对一遍！乔菲，你先做别的。

”小李的脸涨得通红，抱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急得额头都冒汗了。而我，

端着杯子，起身去茶水间接水，顺便伸了个懒腰。我看到了。就在刚才张岚发火前十分钟，

乔菲从自己的座位上，轻飘飘地走到小李工位旁边。

那时候小李正好被别的同事叫走问了个问题。乔菲的鼠标，在小李的电脑上，轻轻点了几下。

她的动作很快，表情也很自然，就像是路过时顺手扶了一下桌子。但我看得清楚，

她打开了小李刚做好的Excel表，在两个单元格里，分别加了个小数点。

一个无关紧要的数据，因为一个小数点，整个逻辑链条就都乱了。茶水间里，

我慢悠悠地喝着水。这公司，比我想象的有意思。回到座位，我打开公司的内部通讯软件，

找到了一个叫“行政前台”的联系人。我发了条消息过去：“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许见。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一下咱们公司的WiFi密码是多少？我手机连不上。

”前台小妹很快回复：“欢迎欢迎！密码是GongSiFaCai888。”“谢谢！

另外再问个事，咱们茶水间的咖啡机是不是坏了？我刚才去接水，看见咖啡豆都空了，

也没个提示。”“啊？不会吧，我早上刚加满的。我过去看看。”我把手机揣进兜里，

看着前台小妹蹬蹬蹬地跑进茶水间，对着咖啡机鼓捣起来。然后，我点开了小李的头像。

“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许见，以后请多指教。”小李秒回：“你好你好，欢迎。

”我继续打字：“我看你好像挺忙的，是有什么麻烦吗？虽然我是新人，

但对数据处理还算熟悉，要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别客气。”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回了一串省略号。“唉，别提了，数据出错了，明明导出的时候是对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愁死我了。”我打字：“有时候是这样的，越急越乱。你先别慌，深呼吸。

你还记得你把文件发给乔菲姐之前，有没有离开过座位吗？

”小...李：“离开过……隔壁组的王哥叫我过去看个东西，就两三分钟吧。

”我：“你电脑锁屏了吗？”小李：“……忘了。”我笑了。鱼儿上钩了。

我：“你先别急着重新算了。你打开你的Excel，找一下‘文件’菜单，点‘信息’，

然后看右边的‘版本历史记录’。看看在你离开座位那段时间，有没有自动保存的版本。

有时候软件会自动记录修改的。”这是Excel的一个功能，很多人不知道。

它会像监控一样，记录下你每一次的修改和自动保存。过了大概一分钟，

小李给我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包。紧接着，是一张截图。截图上清清楚楚地显示着，

下午一点四十五分，文件有两个修改记录。一个是在C23单元格增加了小数点，

一个是在F41单元格。修改时间，正好是他离开座位的那几分钟。

我回复：“有时候软件会抽风，自己乱跳。你恢复到修改前的版本，再检查一遍发给岚姐，

就说刚才软件出bug了，现在好了。”我没提乔菲一个字。我只是给了他一把刀，

至于他想不想捅出去，怎么捅，那是他的事。小李给我发了个“抱拳”的表情：“谢谢你！

太谢谢了！”五分钟后，小李拿着电脑走到了张岚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我看到他进去了。没一会儿，他又出来了，表情明显轻松了。又过了十分钟，

张岚从办公室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到乔菲工位前。“乔菲，数据小李重新核对过了，没问题。

你现在，立刻，马上把报告做出来。半小时后我要。”乔菲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想说什么，

但看着张岚那张冰块脸，又把话咽了回去。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好……好的，岚姐。

”她飞快地打开文件，开始做报告。但我看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敲键盘的节奏也乱了。

她抬头，怨毒地瞪了小李一眼。然后，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办公室，

最后落在了我身上。我正低着头，假装认真地看公司新人手册，

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然后，

冲她露出了一个和她下午对我一样，温吞水般的，客气的微笑。第一天，感觉还不错。

入职一周，我摸清了部门里大部分人的底细。总监张岚，三十五六，业务能力有，

但控制欲极强，喜欢抢功。她最爱说的话是“我觉得”，潜台词是“你们都得听我的”。

乔菲，张岚手下的头号大将，也是办公室的头号绿茶。她深谙捧杀之道，

能把张岚的每一个决策都吹出花来，转头就把最脏最累的活儿分给别人。小李，技术宅，

老实人，部门里最好捏的软柿子。还有几个老油条，每天踩点上班，到点下班，

信奉“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的生存法则。我这个实习生，在他们眼里，

就是个免费的劳动力，**端茶倒水、打印复印、跑腿拿外卖。这天下午，张岚开完会回来，

把一个U盘拍在我桌上。“许见，下周集团有个汇报会，很重要。

这是会议要用的PPT初稿，你负责把它美化一下。记住，要大气，要有视觉冲击力，

要体现我们部门的专业性。”她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这个任务很重要，

乔菲最近忙，我就交给你了。好好做，我看好你。”我心里冷笑一声。“我看好你”这句话，

跟“改天请你吃饭”一样，都是职场上最廉价的客套话。这PPT我昨天就看见乔菲在做了，

做得花里胡哨，内容空洞。估计张岚自己也看不下去了，又不好直接说乔[菲，

就把这烂摊子扔给我这个实习生。做好了，功劳是她领导有方；做不好，

就是我这个实习生能力不行。乔菲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得一脸“真诚”：“小许，

加油哦，这可是岚姐给你的机会。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我点点头：“好的，

谢谢菲姐。”我把U盘**电脑，打开了那个所谓的“初稿”。我的天，

这简直是一场视觉灾难。红配绿的背景，跳跃的卡通字体，毫无逻辑的排版。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乡村结合部搞年会做的宣传单。但我没急着动手改。我花了半天时间，

把公司内网里所有能找到的公开PPT都下载了下来，

尤其是集团大老板们在各种场合的发言稿。我发现，

这些大佬的PPT都有一个共同点：极简。白底黑字，逻辑清晰，数据图表一目了然。

偶尔点缀一下公司的Logo色，都算是花了心思了。张岚要的“大气”和“视觉冲击力”，

根本不是五颜六色，而是简洁背后透露出的专业和自信。我懂了。接下来的两天，

我把自己关在工位上。我没用PPT里那些花里胡哨的模板，而是从零开始，

重新搭建了整个结构。我把乔菲稿子里那些空洞的口号全删了，只保留了核心数据。然后，

我用最简洁的图表，把这些数据重新包装，让它们自己说话。每一页的标题，

我都改成了一个有力的结论。整个PPT的风格，完全模仿了集团大老板们的风格。

周五下班前，我把最终版发给了张岚。邮件正文我只写了一句话：“岚姐，

PPT已按您的要求优化完毕，请查收。”一分钟后，张岚回了邮件：“收到。”没有表扬，

没有反馈，就像一颗石子丢进了大海。乔菲路过我座位时，瞟了一眼我的屏幕，

阴阳怪气地说：“小许，做完了？别有太大压力，新人嘛，重在参与。”我没理她。

周一早上，集团汇报会。我们部门的人都坐在会议室的后排。张岚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

走上了讲台。她身后的巨大幕布上，投出了PPT的封面。是我做的那一版。白底，黑字，

只有公司Logo，简洁，有力。乔菲的脸色微微一变。张岚开始讲了。她讲得很好，

很有感染力。但更出彩的，是她背后的PPT。每一页的翻动，都和她的演讲节奏完美契合。

数据图表清晰明了，核心观点一目了然。我注意到，坐在第一排的集团副总，

好几次都微微点头。汇报结束，掌声雷动。集团副总带头鼓掌，笑着对张岚说：“张总监，

这个报告做得不错。尤其是这个PPT，很有我们集团的风格，简洁、高效、有力量。

哪个团队做的？要表扬。”我看到张岚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和骄傲。机会来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我举起了手。在这样严肃的场合，一个实习生突然举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我身上。张岚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透出一丝警告。

我无视她的目光，站起来，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报告副总，这个PPT，

主要是我负责优化的。”全场一片寂静。副总愣了一下，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哦？你？

叫什么名字？”“我叫许见，是市场部新来的实习生。”张岚的脸已经气白了。

乔菲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死人。副总笑了：“小姑娘，有勇气。

你来说说，你优化的思路是什么？”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说：“我的思路很简单，就是模仿。

我研究了您和几位集团高层过往所有的公开PPT，我发现，真正高级的专业性，

不是复杂的装饰，而是清晰的逻辑和数据的力量。所以我放弃了所有不必要的元素，

只让内容本身说话。我的目标是，让您在听岚姐汇报的时候，

视线不需要在PPT上停留超过一秒钟，就能抓住核心信息。”我的话说完，全场更安静了。

副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他突然转头，

对坐在他身边的人力资源总监说：“老李，把这个小许的资料调出来我看看。现在的实习生，

有点意思。”接着，他又看向张岚，语气变得有些玩味：“张总监，

你们部门真是人才济济啊。一个实习生，都能有这样的见解。看来，你这个总监，

平时教导有方啊。”“教导有方”四个字，他说得特别重。张岚的脸，从白色变成了猪肝色。

她知道，她完了。当着大老板的面，抢一个实习生的功劳，还被当场戳穿。

这比直接骂她一顿还让她难堪。会议结束后，我们部门的人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没人说话，

气氛尴尬得能结出冰来。乔菲想过来跟我搭话，被我一个冷冷的眼神逼退了。回到办公室，

张岚直接进了她的小黑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我回到自己的工位，

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始整理桌面。我没做错。你给我一个烫手的山芋，想让我背锅，

还想抢我的功劳。对不起，我这个人，手小，拿不住。这山芋，还是你自己捧着吧。

就是有点烫手。经历了PPT事件，我在公司的处境变得有点微妙。张岚看我的眼神，

像淬了毒的刀子，但她不敢明着给我穿小鞋。因为集团副总点过我的名，她怕动了我，

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乔菲也收敛了很多，不再对我阴阳怪气，见面还会主动打招呼，

只是那笑意比以前更假了。而我，成了办公室里一个特殊的存在。

没人敢再把我当普通实习生使唤，但也没人愿意跟我走得太近。我乐得清静。

清静的日子没过几天，麻烦又找上门了。这次的麻烦，来自部门里的老油条，王哥。

王哥四十出头，是公司的老员工，没什么上进心，就仗着自己资历老，每天摸鱼度日。

他的绝活是“工作转移大法”，能用各种理由，把自己的活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塞给别人。

这天下午，他端着个泡满枸杞的保温杯，溜达到我工位旁边。“小许啊，在忙呢？”“嗯，

王哥，有事？”我头也没抬。“哎，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把杯子往我桌上一放，凑过来说，

“我手头有个客户的续约合同，流程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差最后归档整理。你也知道，

我这年纪大了，眼花，看这些东西费劲。你年轻，眼神好，手脚也麻利，帮哥个忙，

把这个弄一下？”他说着，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我瞟了一眼，那哪是“归档整理”，

里面一堆原始文件，乱七八糟，连合同主体都没理清。这活儿要是接下来，

没两天时间根本搞不完。我心里冷笑，这老狐狸，又想把活儿甩给我。我没接文件夹，

抬头看着他，一脸“天真”地问：“王哥，这个合同是您一直负责的吗？”“是啊，

跟了好几个月了。”“那您肯定最清楚里面的细节了。”我把文件夹推了回去，

“岚姐教过我，做事情要讲究权责清晰。这么重要的合同，万一我一个实习生没弄明白，

出了岔子，影响了公司和客户的关系，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还是您亲自来弄最稳妥。

”王哥的脸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这个新人敢直接顶回来。他干笑两声：“哎呀，

没那么严重，就是些整理的活儿，体力活。你帮我弄，出了问题算我的。”“那可不行。

”我摇摇头，表情严肃，“责任这种东西，不是说算谁的就算谁的。万一真出事了，

岚姐追究下来，我怎么说？说我一个实习生，抢了王哥您的核心工作来做吗？

”我特意把“核心工作”四个字咬得很重。王哥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想发作，

但又找不到理由。我说的每句话，都占着理，

都把自己放在一个“为公司着想”、“遵守规矩”的实习生位置上。他噎了半天，

只能讪讪地把文件夹拿回去。“行吧行吧，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我们那时候有集体荣誉感。

”他嘟囔着回到自己的座位。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半小时后，

我们部门的微信工作群里，张岚突然@了我和王哥。张岚：“@王哥@许见，

关于城西客户的续约合同归档工作，你们俩交接一下，许见你来负责完成。王哥你年纪大了，

这种细致的活儿就让年轻人多分担一点。”我看着这条消息，眯起了眼睛。好家伙，

王哥这是去总监那里告状了。张岚也顺水推舟，直接在群里给我派活，让我没法拒绝。

王哥立刻在群里回复：“好的岚姐，还是岚姐体恤我们老同志。@许见，

那你过来拿一下资料吧。”他这是在将军。全群的人都在看着。我如果拒绝，

就是不服从领导安排；如果接受，以后这种破事就都会找上我。我没回复。我拿起手机，

点开王哥的头像，然后打开了他的朋友圈。这家伙的朋友圈，内容丰富多彩。

上午在办公室喊腰酸背痛，中午就发了在健身房举铁的照片，配文“生命在于运动”。

前天说家里有事要早退，晚上我就刷到他在KTV鬼哭狼嚎的视频。

我找到了一条他上周末发的朋友圈。照片里，他和他儿子站在一个巨大的乐高模型前，

笑得一脸灿烂。配文是：“奋战三天三夜，终于帮儿子完成了这个五千块的乐高城堡！

老爸的动手能力还没退化！”我把这张照片，连同他的配文，截了个图。然后，

我点开公司大群，就是那个几百人，连CEO都在里面的大群。

我编辑了一条消息：“乐高也太好玩了吧！羡慕王哥，不仅工作能力强，带孩子也这么厉害，

搭这么复杂的城堡，这得是多细心、多有耐心的人才能完成啊！”后面，

附上了我刚截的那张图。然后，我点击了“发送”。发送完，我立刻，在一秒钟之内，

撤回了这条消息。但已经晚了。大群里起码有一半的人看到了。虽然消息撤回了，

但那种“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的八卦氛围，瞬间在大群里弥漫开来。紧接着，

我在我们部门的小群里，发了一句话。“哎呀！不好意思！刚才本来想发朋友圈的，

结果手滑点错了，发到大群里去了！真是不好意思啊王哥，

没经过你同意就发了你和儿子的照片，我马上就撤回了，大家就当没看见啊！”后面，

跟了三个“双手合十”的表情。我这番操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部门群里，

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我这哪里是手滑，我这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指桑骂槐。我当着全公司的面，用一张截图，无声地揭了王哥的老底。你不是说自己年纪大，

眼花，干不了细致活吗？那你怎么有精力花三天三夜，搭一个几千块零件的乐高城堡？

那玩意儿，比整理合同需要耐心和眼力多了吧？王哥的脸，估计已经绿了。他没法反驳。

因为我表面上是在夸他，是“手滑”犯了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他要是跟我计较，

就是他小气，开不起玩笑。过了足足五分钟，张岚才在群里发了个“捂脸笑”的表情。

“许见啊，下次发朋友圈可要看清楚了。王哥，既然你搭乐高这么厉害，

那这个合同归档对你来说肯定是小菜一碟了。这事还是你来吧，就别麻烦实习生了。

”张岚也是个聪明人。她看懂了我的“表演”，也顺势找了个台阶下，

把皮球又踢回给了王哥。她知道，再逼我，我可能就不是“手滑”这么简单了。王哥在群里，

一个字都没回。我猜他已经把那个保温杯给捏碎了。从那天起，

公司里再也没有人敢随便把活儿甩给我了。他们都学乖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手机里，

还存着多少“手滑”的素材。在办公室里，

有两种东西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地位：一个是工位的大小，另一个是报销单的审批速度。

我的报销单，就卡住了。事情不大。上周我们部门加班，张岚心情好，说请大家喝下午茶，

让我去订。她特意嘱咐：“找家好点的，别亏待了大家。你先垫付，下周一找我签字报销。

”我点了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咖啡店，连咖啡带蛋糕，一共三百二十块。钱不多，

但我一个实习生，这算是我好几天的饭钱了。周一，我拿着发票和报销单，去找张岚签字。

她龙飞凤舞地签了。然后，我把单子交给了财务部的刘姐。刘姐，全名刘莉，四十多岁，

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嘴角永远向下撇着，看谁都像看一个偷税漏税的犯罪分子。

她拿着我的报销单，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然后用指甲敲了敲桌面。“实习生？”“是的，

刘姐。”“下午茶？你们部门这么闲啊，还喝下午茶？”我心里说，这是我们总监请的，

有意见你找她去。但嘴上还是客气地说：“上周加班，张总监犒劳大家的。”“哦，

总监签字了啊。”她又拿起发票，对着灯光照了半天，“发票没问题。

但是……”她拉长了语调，“报销流程规定，实习生是没有个人报销权限的。这个钱，

应该由你们部门的正式员工，比如你那个带教老师乔菲来申请。

”我说：“可是钱是我垫付的。”“那你就找乔菲，让她把钱给你，然后她再来报销。

”刘莉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别来烦我”的不耐烦。我去找乔菲。乔菲听完，

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哎呀小许，真不巧，我这个月的报销额度已经用完了。要不你等等，

等下个月？”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一个拿流程当挡箭牌，一个拿额度当借口，

合起伙来踢皮球。三百二十块，她们就想这么赖掉。我没再跟她们纠缠，

拿着报销单回到了座位。我打开电脑，登录了公司的行政系统。这个系统，除了报销，

还能申请办公用品。我在系统里，看到了所有部门的办公用品申请记录。

我点开了财务部的记录。一月份，财务部申请采购碎纸机一台，品牌：德国进口XX，

型号：旗舰款，价格：8800元。二月份，财务部申请采购高端人体工学椅一把，给刘莉，

理由：腰椎不好。价格：6500元。三月份，财务部申请采购咖啡机一台，

品牌：瑞士进口XX，理由：提升员工工作幸福感。价格：12000元。我往下翻，

翻到了最近的一条。上周五，刘莉申请采购了一批“办公耗材”，

清单里包括：A4打印纸10箱，签字笔5盒，文件夹20个。总价：2450元。

这批耗材的品牌，我特意看了一眼，都是市面上最贵的那种。然后，我打开了京东。

我把清单上同样品牌、同样型号的商品，一样一样地加入购物车。A4纸，10箱，

800元。签字笔，5盒，150元。文件夹，20个，200元。加起来，

一共1150元。系统里的采购价，2450元。中间差了整整1300块。发票，

开的是办公用品。但实际买的东西，就不好说了。我把京东的购物车截图保存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三点，下午茶时间。我拎着一袋子东西，走进了财务部。财务部里，除了刘莉，

还有两个小姑娘。我笑着把袋子放在刘莉桌上。“刘姐，忙着呢？我做了点小饼干，

大家尝尝。”两个小姑娘眼睛一亮，说了声“谢谢”，就过来拿。

刘莉皱着眉看着我：“你又有什么事？”“没事啊。”我拆开一盒饼干，递到她面前，

“就是来感谢一下刘姐。昨天您教我的，做事要按流程走。

我回去好好学习了一下公司的采购流程，发现里面的学问真大。”刘莉的眼神变了，

有点警惕。我自顾自地说：“就拿买A4纸来说吧，我以前都不知道，

原来纸和纸的差别这么大。我刚在京东上查了一下，咱们公司用的那种进口纸，

网上卖80块一箱。但是咱们的采购价，能做到245块一箱。这里面，

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渠道和服务吧？”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听清楚。

那两个小姑娘吃饼干的动作都停了，竖着耳朵听。刘莉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压低声音说：“你……你胡说什么？”“我没胡说啊。”我拿出手机，

点开了那张京东购物车的截图，在她面前晃了晃。“刘姐你看，一模一样的东西，

价格差了一倍还多。我就是好奇，想跟您请教一下，这多出来的1300块，

是包含了什么我们普通员工不知道的‘增值服务’吗？比如，送货上门还附赠**？”“你！

”刘莉气得手都发抖了，她想抢我的手机，被我灵巧地躲开了。我收起手机，

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刘姐，我的那张报销单，三百二十块。

跟您这1300块的‘差价’比，不算什么大事吧？”刘莉的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把那张被她打回来的报销单，重新放在她桌上。“麻烦您，

现在就给我处理了。现金，或者转账，都可以。我等着。”刘莉死死地盯着我，

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我们两个就这么对峙着。旁边那两个小姑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足足一分钟，刘莉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她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钱包，

数了三百二十块钱，拍在我面前的报销单上。“单子留下，钱你拿走。”她的声音，

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把钱一张一张地点好，放进口袋。“谢谢刘姐。”我拿起我的饼干，

又给那两个小姑娘一人塞了两块。“慢用啊。”说完，我转身，扬长而去。背后，

是刘莉要把我生吞活剥的目光。我不在乎。你动我一根头发，我就刨你家祖坟。

这三百二十块，是你这辈子吃过最贵的一顿下午茶。我们公司的大老板，姓钱，

大家背后都叫他“钱扒皮”。钱扒皮有个爱好，就是看监控。他办公室里有台巨大的显示器，

分割成十六个小窗口，对应着公司里每一个角落的摄像头。他每天最大的乐趣，

就是坐在那儿，像个皇帝批阅奏折一样，审视着我们这些“臣民”的一举一动。

谁上班摸鱼刷手机了，谁在茶水间聊天超过五分钟了，

谁下午提前半小时收拾东西准备开溜了，都逃不过他的法眼。然后他会把截图发到公司大群，

配上一句“工作要专注”、“时间就是金钱”之类的鸡汤，公开处刑。整个公司，

都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压抑之下。大家在工位上，连伸个懒腰都得小心翼翼，

生怕被那个无处不在的“天眼”逮住。我决定，得给他找点事做。我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

研究了市面上主流的监控系统。我发现，大部分系统，为了防止数据丢失，

都有一个“网络波动或信号中断时，自动缓存录像，网络恢复后自动上传”的功能。

而要让网络产生瞬时波动，方法有很多。周一下午，钱扒皮照例坐在他的监控屏幕前，

欣赏着员工们“奋发图强”的画面。突然，销售部的窗口黑了一下，不到一秒，

又恢复了正常。他以为是眼花了，没在意。过了一会儿，技术部的窗口也闪了一下。

接着是市场部，人事部……那些监控画面，就像中了邪一样，开始随机、无规律地闪烁。

有时候是单个窗口，有时候是好几个窗口同时黑屏。每次黑屏的时间都很短，

短到你刚想看清楚，它就恢复了。钱扒皮皱起了眉头。他叫来行政，叫来网管，检查线路，

重启系统。一切正常。但那种诡异的闪烁，还在继续。他开始变得烦躁，疑神疑鬼。

他觉得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故意干扰监控。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

我桌子底下，藏着一个改装过的小玩意儿。一个大功率的WiFi信号干扰器，

被我接在了一个智能插座上。我的手机上，装了一个APP，可以远程控制那个插座的开关。

我想让哪个区域的监控“闪”一下，只需要在手机上，快速地把那个区域附近的干扰器，

打开，再关上。信号在一瞬间**扰，监控探头判断为网络波动，启动了本地缓存。

当我关闭干扰器，信号恢复，缓存的几秒钟录像再上传，几乎天衣无缝。

但对于实时盯着屏幕的钱扒皮来说，那种一帧一帧的跳跃感和瞬间的黑屏，足以让他抓狂。

我玩得不亦乐乎。钱扒皮在开会，我就让会议室的监控闪一下。钱扒皮在训斥张岚，

我就让总监办公室的监控闪一下。我像个躲在暗处的幽灵，用这种方式，

无声地宣告着我的存在。钱扒皮被折磨得快疯了。他再也没心情欣赏员工们的“表演”了。

他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那十六个窗口，试图找出闪烁的规律，

像个有强迫症的病人。他的注意力，成功地从我们身上，转移到了那块该死的屏幕上。

办公室的气氛，肉眼可见地轻松了起来。大家发现，老板好像没那么爱在群里发截图了。

有人开始敢在工位上偷偷吃零食，有人敢光明正大地站起来活动筋骨。只有我知道，

钱扒皮不是不想管，是他自己被一个更大的“谜题”给困住了。玩了两天，我觉得还不够。

我得给他来个大的。周三，公司例会。所有部门的负责人都集中在大会议室，

向钱扒皮汇报工作。这种会，一开就是一下午，又臭又长。会议开始前，我借口送文件，

溜进了会议室。我把一个更小型的，用充电宝供电的干扰器，用双面胶粘在了会议桌底下。

然后，我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了手机APP。会议开始了。张岚正在汇报我们部门的业绩。

我按下了开关。钱扒皮办公室里，那块巨大的显示屏上，会议室的那个窗口，“唰”地一下，

黑了。这次不是闪烁，是纯粹的黑屏。因为我没有关掉干扰器。钱扒皮的脸，瞬间就绿了。

最重要的会议，最重要的场合，监控瞎了？他立刻打电话给行政，声音都在咆哮。

行政和网管，像两只受惊的兔子，火急火燎地冲向会议室。又是检查线路，又是重启设备。

折腾了十几分钟，画面依旧是一片漆黑。他们查不出任何问题。因为这不是设备故障，

是信号被屏蔽了。那个小小的干扰器，在桌子底下，安静地履行着它的使命。

钱扒皮没心思开会了。他匆匆结束了会议，把所有技术人员都叫到办公室，拍着桌子，

让他们必须在下班前，把这个问题解决。整个下午，公司的技术部和行政部，

都陷入了一片鸡飞狗跳。而我，则悠闲地坐在工位上，喝着咖啡，提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

下班前五分钟，我估摸着他们也折腾得差不多了。我拿出手机，按下了关闭键。

桌子底下的干扰器，停止了工作。几乎是同一时间，钱扒皮办公室里，那块黑了半天的屏幕，

突然亮了。会议室里空无一人的画面，清晰地显示了出来。技术部的人看着恢复正常的屏幕，

面面相觑，一脸懵逼。他们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监控，到底是怎么“自我修复”的。

从那天起，钱扒皮再也不迷信他的监控系统了。他觉得这套系统，有“鬼”。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公司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神秘的磁场。他看我们的眼神，

也从监视，变成了一种混合着忌惮和恐惧的复杂情绪。他不再是那个掌控一切的“皇帝”。

他变成了一个守着一堆“灵异设备”的，可怜的狱卒。而我们，

终于获得了在工位上呼吸的自由。公司最近要推一个新项目，

市场部和销售部因为资源分配问题，吵得不可开交。钱扒皮被他们吵得头大，

决定开个协调会，让两个部门的总监，市场部的张岚，和销售部的李总，

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事情说清楚。这种会，是职场里最典型的“扯皮大会”。谁都不想担责任，

谁都想多要好处。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谁嗓门大，谁的PPT做得漂亮，谁就能占点上风。

会议开始前，张岚找到了我。“许见，今天的会很重要，你跟我一起去。负责会议纪要。

”我点点头。她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好好记，要详实，客观。但也要……嗯，你懂的，

突出我们部门的贡献和难处。”我懂了。她要的不是会议纪要，

她要的是一份对市场部有利的“证据”。一份可以拿去给钱扒皮看，证明“我们尽力了，

都是销售部不配合”的官方甩锅文件。我抱着笔记本电脑，跟着张岚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火药味很浓。销售总监老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嗓门跟打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