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狂风卷着暴雨,狠狠抽打着玻璃窗,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别墅内却灯火通明,
暖气充足,与外面的恶劣天气形成两个世界。林晚站在装饰华丽却空旷得可怕的餐厅里,
看着长条餐桌中央,那束她下午精心挑选、此刻却显得有些萎靡的红色玫瑰。玫瑰两旁,
是已经彻底冷掉、凝结了一层油光的菜肴——法式香煎鹅肝、焗龙虾、慢炖牛肋排,
还有她失败了三次才做成功的、他曾经随口提过一句想念的舒芙蕾。
今天是她和陆子琛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一年前的今天,他们还曾甜蜜共度,
虽然他依旧忙碌,但至少记得,至少会回来,至少会给她一个带着歉意的拥抱。
可自从那个叫苏雨柔的女人出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墙上的欧式挂钟,沉闷地敲响了十下。
林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食物冷却后混杂的、并不好闻的气味。她拿起手机,
指尖冰凉,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漫长的等待音后,电话被接起,
传来的却是他特助周铭公式化的声音:“夫人,您好。”“周特助,子琛他……还在忙吗?
”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和期待。“是的,夫人。
陆总今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可能会很晚结束,他让您先休息,不必等他了。
”“哦……这样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钝痛蔓延开来,“那……他吃饭了吗?
”“陆总已经在办公室用过了。夫人,如果没别的事……”“没有了,谢谢。
”她匆匆挂断电话,仿佛慢一秒,就会让对方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用过了?
是和苏雨柔一起用的吧?她不是没有察觉。这一年,他衬衫上陌生的香水味,
领口偶尔蹭到的口红印,
手机里那些来自“苏**”的、来不及删除的暧昧短信……还有他看她时,
越来越不耐烦和冷漠的眼神。婆婆陆夫人更是早已倒戈,明里暗里说她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占着陆太太的位置却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不如早点让位给“更能伺候”她儿子的人。
那个“更能伺候”的人,不言而喻,就是已经怀了孕的苏雨柔。
林晚也曾是林家捧在手心的明珠,虽不及陆家势大,却也从未受过这等屈辱。
可爱情蒙蔽了她的双眼,她总以为,只要她再努力一点,再懂事一点,再忍耐一点,
就能挽回他的心。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暴雨扭曲的城市光影。
冰冷的玻璃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和这满室奢华格格不入。她记得,一年前的某个雨夜,
他也是这样晚归,她抱怨了几句,他却烦躁地推开她:“林晚,
你能不能别总是这么疑神疑鬼?我在外面拼死拼活,不是为了回家看你脸色的!”从那以后,
她再也不敢多问。可是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啊!一股不甘和或许是积压太久的冲动,
促使她再次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她记得他早上出门时,似乎把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了书房。
也许……这是个借口,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去公司见他一面的借口。她像个窃贼一样,
怀着卑微的希望,拿起那份文件,驱车冲入了茫茫雨幕。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
前方视线依旧模糊。林晚的心跳得很快,一半是因为紧张,一半是因为那点可怜的期盼。
快到陆氏集团大楼时,她远远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从地下车库驶出。不是去应酬吗?
怎么会从公司出来?鬼使神差地,她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车子没有驶向任何知名的酒店或会所,而是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道路,
最终停在了一家以服务和隐私著称的顶级私立妇产医院门口。林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她看到陆子琛率先下车,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然后绕到另一边,
极其小心地扶出一个穿着宽松连衣裙、腹部明显隆起的女人——正是苏雨柔。
他将伞几乎全部倾向苏雨柔,自己的半边肩膀瞬间被雨水打湿,却毫不在意。他低着头,
对苏雨柔说着什么,侧脸线条是林晚久违的柔和。苏雨柔则娇笑着,一只手抚着肚子,
另一只手紧紧挽着他的臂弯。那样小心翼翼,那样呵护备至的画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原来,他所谓的“重要会议”,
就是陪苏雨柔来产检。那她算什么?这三年婚姻算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吗?
泪水瞬间决堤,和车窗上的雨水混在一起,模糊了一切。心脏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反复穿刺,
痛得她蜷缩在驾驶座上,大口喘息,却依旧觉得缺氧。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调转车头的,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刚才那锥心刺目的一幕反复播放。
羞辱、愤怒、绝望……种种情绪像海啸般将她淹没。雨越下越大,
前方的红灯看起来一片晕染。她失魂落魄,甚至没注意到侧面一辆失控的大货车,
正朝着她疾驰而来……“砰——!”巨大的撞击声,玻璃碎裂声,以及身体被撕扯的剧痛,
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知。林晚是在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的。头痛欲裂,
浑身像是被碾过一样疼痛。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VIP病房苍白的天花板,
以及守在床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焦急”的陆子琛和她的婆婆陆夫人。“晚晚!
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陆子琛握住她的手,
语气是她许久未曾听到过的“关切”。林晚的眼神茫然地扫过他们,
带着全然的陌生和一丝怯懦:“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她看到陆子琛和陆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里有惊讶,有审视,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医生很快赶来,详细检查后,
给出了诊断:脑部受到剧烈撞击,导致了选择性失忆。她记得自己的基本信息和常识,
却独独忘记了关于陆子琛、关于陆家、关于她自己过去三年婚姻的一切。她的记忆,
停留在了二十岁,那个还是林家千金、明媚张扬、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年纪。
陆子琛看着眼前这个眼神纯净得像小鹿、带着怯生生依赖望着他的林晚,
与他记忆中那个日渐沉默、眼神带着哀怨和审视的妻子判若两人。他心中五味杂陈。
有愧疚吗?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微妙的、扭曲的轻松感和掌控欲。
忘记了那些不愉快,忘记了苏雨柔,忘记了所有龃龉的她,
似乎又变回了最初那个让他心动、易于掌控的女孩。而且,她现在这副全然依赖他的模样,
极大地满足了他的男性虚荣心和……那点可怜的补偿心理。于是,他做出了决定。他俯下身,
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晚晚,别怕。我是子琛,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
我们很相爱。你是因为意外才受伤失忆的,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帮你慢慢想起来。
”妻子?丈夫?很相爱?林晚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
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的红晕,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小声地、带着依赖地唤了一声:“老公?
”这一声“老公”,娇软怯懦,直击陆子琛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他忽然觉得,
这样似乎……也不错。出院后,林晚被接回了陆家别墅。
她努力扮演着一个“失忆后乖巧粘人”的妻子。她会因为陆子琛下班回家而雀跃地扑过去,
像只归巢的小鸟;她会用充满崇拜和依恋的眼神听他说话,
仿佛他是她的全世界;她会笨拙地学着下厨,即使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也只为了给他做一顿“爱心餐”。陆子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很享受这种感觉。
享受这种被全身心依赖、被纯粹信任的感觉。他开始推掉一些不必要的应酬,准时回家,
会耐心地回答她各种“天真”的问题,
甚至会因为她对来家里检查身体的年轻男医生多笑了一下,而心生不悦,将她拉回身边,
宣示**。陆夫人对此乐见其成。只要林晚“听话”,不吵不闹,
不阻碍她抱上苏雨柔肚子里那个“金孙”,她才不在乎林晚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甚至,
一个“失忆”的、好拿捏的儿媳,比之前那个有自己想法、偶尔还会顶撞她的林晚,
要顺眼得多。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苏雨柔首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林晚的失忆,非但没有让她被陆子琛厌弃,
反而让他对她产生了新的兴趣和……明显的保护欲?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她开始故技重施。一次,她趁着陆子琛在家,故意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向林晚,
然后在靠近时“不小心”脚下一滑,整杯牛奶泼在自己身上,伴随着一声惊呼摔倒在地。
“林晚姐姐!你……你为什么要推我?”苏雨柔泪眼婆娑,捂着并未被烫到的胳膊,
哭得梨花带雨,“我知道你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可……可我也怀了子琛的孩子啊,
你怎么能……”若是以前的林晚,会冷静地反驳,会条理清晰地指出漏洞,
但她的冷静在相信白莲花的陆子琛眼里,就是冷血和狡辩。可现在,
林晚只是睁大了那双无辜又茫然的眼睛,看着瞬间沉下脸的陆子琛,
又看看地上哭泣的苏雨柔,小脸吓得煞白,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比苏雨柔更我见犹怜。
她猛地扑进陆子琛怀里,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没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位姐姐为什么这么说……我好害怕……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甚至不敢看苏雨柔,把脸深深埋进陆子琛的胸膛,仿佛那里是唯一的避风港。
陆子琛感受着怀里颤抖的娇躯,听着她恐惧的啜泣,
再看向地上虽然哭泣但眼神闪烁的苏雨柔,第一次,心中那杆天平产生了倾斜。
他冷声对苏雨柔说:“她失忆了,什么都不懂,行为不受控制。你以后离她远点,
没事别往她跟前凑!”苏雨柔难以置信地看着陆子琛,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辩驳。
扮演“小白兔”并不轻松。每一个依赖的笑容,每一次怯懦的退缩,
都是林晚在心头滴血的同时,精心计算的结果。失忆是假的。从她在医院醒来,
感受到那剧烈的头痛,并清晰地回忆起车祸前看到的那一幕时,她就知道,
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下去了。失忆,是她绝地反击的第一步,
是她麻痹敌人、争取时间的保护色。然而,记忆的碎片,却不会因为伪装而消失。
它们如同深水下的冰山,偶尔会浮上水面,给她带来猝不及防的凌迟。有一次,
她在帮陆子琛整理书房时,无意间碰落了一本厚重的经济学典籍。书页散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