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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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山间的晨雾如轻纱般缠绕着峰峦,迟迟不肯散去。李慕白踩着湿润的青石板路,

一步步向深山走去。露水沾湿了他的衣摆,林间的鸟鸣声清脆空灵,但他无心欣赏。

他的手中紧握着一块青花玉佩,玉佩温润通透,上面的缠枝莲纹历经岁月却依然清晰流畅。

这是他从小戴到大的佩饰,也是他魂牵梦绕的根源。三日前,

他走进了古城里那家不起眼的古董店——“青缘阁”。店主人夏老板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人,

据说能读懂古物中藏着的秘密。“老板,您能帮我看看这个吗?”李慕白将玉佩递过去时,

注意到夏老板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夏老板端详许久,指尖轻轻抚过玉佩的纹路,

半晌才开口:“这玉佩不简单啊。看这青花的色泽和雕工,应是前朝之物,

少说也有三四百年了。但这玉质温润异常,不像寻常古玉那般冷峻,

倒像是...有着说不出的灵气。”李慕白苦笑:“夏老板慧眼。这玉佩确实不简单,

它总让我做同一个梦。”“哦?”夏老板挑眉,将玉佩递还给他,“说来听听。

”于是李慕白便讲述了自己反复做的那个梦:月光下的梨花院落,一对男女在树下许下誓言,

互换青花信物,约定生生世世相守。可梦总是戛然而止,留下他醒来时眼角湿润,

心中空落落的。“更奇怪的是,”李慕白压低声音,“我今年二十有五,

却从未对任何女子动过心。每每有人提亲,我总会莫名抗拒,仿佛...仿佛在等什么人。

”夏老板听罢,沉吟良久,方才开口:“李公子,这青花信物,承载的是一段未了的情缘。

古物有灵,特别是这种承载着深厚情感的信物,往往会牵动着有缘人的命运。

”他起身从内室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翻到某一页:“你若真想解惑,

不妨去西山寻一位高人。他不住寺庙,不居道观,只在山间结庐而居。

据说他能让人看清梦的源头,解开前世的心结。”李慕白有些犹豫:“这...可信吗?

”夏老板微微一笑,合上笔记:“信与不信,皆由心生。不过,我且问你,你这梦中的女子,

是否身着浅青色襦裙,发髻上插着一支银簪,簪头是朵莲花?

”李慕白浑身一震:“您怎么知道?”“而那男子,是否总穿着一袭白衣,

腰间佩着与你这块极为相似的玉佩?”“正是!”夏老板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就去吧。

有些缘分,纵使跨越生死,也该有个了结。”就这样,李慕白踏上了寻访高人之旅。

山路崎岖,他走了整整半日,越往深处,林木越密。正当他怀疑自己是否迷路时,

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竹林深处,一座简陋的茅屋静静伫立。屋前有一方石桌,两个石凳,

一位青衣长者正坐在那里煮茶。见他来了,长者并不惊讶,只是微微抬眼。那一瞬间,

李慕白觉得长者的目光似乎在他手中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但又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晚辈李慕白,冒昧打扰,是为解一梦魇。”他恭敬行礼。“坐。”长者声音平静,

递过一杯刚沏好的茶。李慕白刚落座,正要说明来意,却见长者目光再次定格在玉佩上,

这次他看得分明——那眼神不像是初次见到这玉佩,倒像是重逢故人,带着难以掩饰的震动。

“请问道长如何称呼?”李慕白问道。“姓张。”长者简短回答,目光仍未离开玉佩,

“这玉佩,能给我看看吗?”李慕白递过玉佩,张道长接过去时,手指竟有些微颤。

他细细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你这梦,做了多久了?

”张道长声音依然平静,但李慕白察觉到他握着玉佩的手微微收紧。

“自懂事起便反复做着同一个梦,近来愈发频繁,几乎夜夜不得安宁。”李慕白如实相告,

“梦中情感太过真实,每每醒来,都觉得心中缺了一块。”张道长沉默片刻,

起身道:“随我来。”二茅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桌一榻和几个蒲团,

却收拾得一尘不染。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一幅水墨画——梨花树下,一对相依的背影。

张道长让李慕白在蒲团上坐下,取出一条白色布带。“我需蒙住你的双眼,助你入梦。

”张道长轻声说。就在布带即将覆上双眼时,

李慕白感觉到张道长的手指在他鬓边停留了一瞬,那触碰轻如蝶翼,却带着说不出的眷恋。

他心中莫名一动,却来不及细想,眼前已是一片黑暗。接着,

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覆上他的额头,张道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静心,凝神,

回到你梦中的场景。”额间一点温热,仿佛朱砂烙印。李慕白的意识渐渐模糊,

沉入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的梦境...---月光如水,洒在梨花院落。

年轻的张景云握着芸娘的手,两人在树下许下誓言。“以此青花为证,愿生生世世,

永不相负。”他将半块玉佩放入她手中,自己留下另一半。那是明末乱世,山河破碎,

但他们的爱情却如同黑暗中不灭的烛火。成亲那日,红烛高照,他掀开她的盖头,

看见她含羞带笑的容颜,觉得此生足矣。婚后日子清贫却甜蜜。

她总在他读书时悄悄放上一杯热茶,他则教她写字作画。她最爱他画的梨花,

说比真花还要灵动三分。“若是能一直这样相守到老,该多好。”某个春夜,

她靠在他肩头轻声说。他搂紧她:“不止这一世,我们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然而好景不长,她染上了时疫,一病不起。他变卖家产,寻遍名医,却终究无力回天。

她离去那晚,握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对不起,要先走一步了...来世,

我一定等你...”他泪如雨下,将两人的玉佩合在一起:“以此为证,无论你在哪里,

我都会找到你。”她走后,他如同行尸走肉。世间再无她的笑声,春天的梨花也失去了颜色。

亲友劝他续弦,他只是摇头。“没有芸娘的生生世世,不过是无尽的煎熬。

”他在她的坟前低语。最终,他遣散家仆,变卖祖宅,遁入深山。不为成仙,

只为平息内心的痛楚,等待某一世能与她重逢。深山岁月漫长,他日夜修行,

不知不觉已过百载。因心无旁骛,反而修为精进,容颜常驻。偶尔有山民遇见他,惊为天人,

渐渐便有了“西山高人”的传说。只有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高人,

只是一个在时光中等待的痴人。三梦至此,李慕白已泪流满面。他明白了,

梦中的女子就是他前世的自己,而那痴情男子——他猛地扯下蒙眼布,茅屋内烛火摇曳,

张道长站在他面前,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深情与痛楚。“是你...”李慕白声音哽咽,

“你就是梦中的那个人。”张道长,或者说,张景云,轻轻点头:“芸娘,不,慕白,

这一世你原是男子身。”一时间,前尘往事涌上心头,李慕白百感交集。

他明白了自己为何总是对女子无意,为何心中总有一处空落,为何这玉佩从不离身。

“我等你等了好久...”张景云走近一步,伸手似要抚摸他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

“可是...”就在这一瞬,李慕白看见张景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不,

这一世的阴差阳错,是天意。”张景云声音低沉,“此缘该尽于当下,强求不过是徒增悲伤。

”话音刚落,不等李慕白反应,张景云已伸手抹去他额间的朱砂。一股清凉感从额间扩散,

那些刚刚清晰的前世记忆迅速褪色、模糊,最后只剩下一片空白。李慕白眨了眨眼,

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长者,不明白自己为何坐在此地,又为何脸上有泪痕。“道长,

我这是...”“你梦魇已除,日后当能安眠。”张景云声音平静,

却伸手轻轻拭去李慕白脸上的泪水,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出世高人。李慕白心中莫名一痛,

却不知这痛从何而来。他起身行礼:“多谢道长,那晚辈告辞了。”他转身离去,

手中不自觉紧紧握着那枚青花玉佩。玉佩冰凉,仿佛握着一捧无主的寂寞。在他转身的刹那,

张景云一直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碎裂,眼中满是心疼与不舍。就在李慕白即将走出视线时,

他突然回头。张景云来不及收回的目光被他捕捉到一丝余韵,但那只是一瞬,下一刻,

张景云已转身背对他,装作整理案上的经卷。李慕白疑惑地皱了皱眉,继续下山去了。

待他走远,张景云才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与李慕白那枚恰好是一对。

他将两枚玉佩在掌心并拢,缠枝莲纹完美契合,一如当年。“恍恍惚惚,已经隔世。

”他低声自语,眼中是千年修行也化解不了的寂寥。四李慕白回到城中,已是三日后的黄昏。

不知为何,从西山回来后,他心中空落感更甚。那个困扰他多年的梦不再出现,

可他却没有感到解脱,反而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鬼使神差地,

他又走进了那家古董店。夏老板正在擦拭一只青花瓷瓶,见他进来,微微一笑:“李公子,

从西山回来了?”李慕白点头,在店中的木椅上坐下:“多谢夏老板指点,

那位张道长确实帮我解了梦魇。”“哦?”夏老板放下手中的瓷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那公子为何还愁眉不展?”李慕白苦笑:“我也说不清。

只是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他从怀中取出玉佩,放在桌上:“这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