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被压缩到了一个极限。

陈默和秦知语几乎是背靠着背，才能勉强站立。

她身上冰冷的香气，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在这逼仄的空间里发酵，形成一种诡异的暧昧。

秦知语的呼吸很乱。

连续两次回答错误，对她这种习惯掌控一切的人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更致命的是，她暴露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她爱过一个人。

而且她不敢承认这份爱。

为什么……为什么门会判定我撒谎？

那段感情，不过是一场交易……一场彻头彻尾的利用……

我怎么可能……爱上他……

她的内心在咆哮，在挣扎在自我否定。

但表面上，她依旧是那座冰山，只是脸色苍白得像纸。

陈默能“听”到她内心的风暴，却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墙壁挤压过来的力道。

再这样下去，他们会被活活挤成肉泥。

“喂。”他忽然开口。

秦知语的身体一震，没有回头。

“下一个问题，我来回答。”陈默的声音很平静，“如果我答对了，你就欠我一个人情。”

秦知语的内心冷笑一声。

人情？在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情。

但她没有说出口。

现在陈默是唯一可能打破僵局的人。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秒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

终于第三个问题出现了。

你后悔吗？

一个无比宽泛，却又无比沉重的问题。

后悔什么？

后悔来到这个鬼地方？后悔自己犯下的罪？还是后悔……爱上一个人？

秦知语的内心一片混乱。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默却笑了。

“这个问题简单。”

他甚至没有去触碰门，只是懒懒地靠着，对着空气说：

“不后悔。”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骗人钱财，害人性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有什么好后悔的？

路是自己选的，罪是自己犯的。

后悔是弱者的情绪。

他陈默不配。

门上的血字，应声消失。

墙壁的移动，戛然而止。

危机暂时解除了。

衣帽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秦知语缓缓地转过身，第一次正视着陈默。

她的眼神很复杂。

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忌惮。

不后悔？

他杀了人，却不后悔？

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看什么？”陈默扯了扯嘴角，“被你老公我的王霸之气震慑到了？”

秦知语别过脸，冷冷地说：“别碰我。”

陈默这才发现，在刚才墙壁挤压的时候，他的手不知何时正按在她的腰上。

隔着薄薄的套裙布料，能感受到惊人的弹性和热度。

与她冰冷的表情，截然相反。

陈默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份触感。

“抱歉。”他毫无诚意地道歉，“地方太小，情不自禁。”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门又提出了几个问题。

你最害怕什么？

陈默答：穷。——通过。

你最想得到什么？

陈默答：自由。——通过。

你最恨的人是谁？

陈默答：我自己。——通过。

每一次陈默都回答得迅速而干脆。

每一次门都判定他“诚实”。

而秦知语，始终保持着沉默。

她放弃了回答。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自己。

她所有的冷静、理智、伪装，在这扇能洞悉灵魂的门前，都成了笑话。

空间恢复到了最初的大小。

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比被挤压时还要紧张。

陈默的每一次“诚实”，都像是在剥洋葱，一层层地揭开他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露出底下那个烂到骨子里的、真实的灵魂。

他是个骗子，是个杀人犯，他贪财渴望自由，却又最恨自己。

一个矛盾、复杂、危险的**体。

秦知语看着他，内心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她看不透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天快亮了。

最后一缕黑暗即将被驱散。

门上浮现出最后一行字。

终极问题：你，愿意为她去死吗？

这个问题，不再是单独指向某个人。

而是指向他们彼此。

陈默看着这个问题愣住了。

为她？

为这个刚认识不到半天，满心算计着怎么摆脱自己的冰块脸女人？

凭什么？

他下意识地想回答“不愿意”。

这是最“诚实”的答案。

但他没有开口。

因为他“听”到了秦知语的心声。

那片一直冰封的、死寂的内心冰原，此刻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雪崩。

为他去死？

为一个杀人犯，一个骗子，一个**？

怎么可能……

但是……如果我不回答，或者回答错误……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如果我回答‘愿意’……门会判定我撒谎……

这是一个死局。

她的内心，第一次出现了绝望。

陈默看着她的侧脸，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怕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为什么他要听到这些？

如果听不到，他可以心安理得地选择最利己的答案，然后看着这个女人因为撒谎而被挤压，或许他还能找到机会活下去。

可是现在……

他听到了她的绝望。

那绝望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缠住了他的心脏。

“我来。”

陈默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他走到秦知语面前，低头看着她。

“喂冰块脸。”

“……”

“如果能活着出去，你欠我两个人情了。”

说完他转过身，面对着那扇决定他们生死的门。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是触碰问题，而是将整个手掌，贴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轰然炸开。

无数张脸，无数句诅咒，无数的怨恨，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他大脑的最后一道防线。

陈默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我的钱！还我的命！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七窍都渗出了血丝。

这是读心术的代价。

强行读取“门”的意志，就要承受其背后连接的所有罪人的怨念。

“你……”秦知语震惊地看着他。

陈默没有回头。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滚。”

下一秒白色的门，缓缓地……打开了。

门外是刺眼的黎明。

他们通关了。

秦知语愣在原地，看着陈默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在他的手边，静静地躺着一百个闪着金光的小球。

那就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