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有些暗。一个穿着玄色暗纹锦袍的男人坐在我对面的蒲团上。他看起来二十多岁,面容是那种近乎完美的俊美,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但最摄人的是他的眼睛,狭长深邃,瞳仁的颜色比常人更深,像不见底的寒潭,幽幽地看着我,带着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正是书里描写的反派大BOSS,萧烬。
“安**似乎心情不错?”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目光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与往日大不相同。”
我心里警铃大作。他观察我?还知道我的“往日”?
“王爷说笑了。”我努力稳住心神,学着他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今日天气好,出来透透气罢了。”
“透气?”萧烬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安**今日,似乎并未如往常一般,去东宫侧门‘透气’。”
他连这个都知道?!还特意点出来!我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王爷耳目遍布京城,小女的行踪自然瞒不过您。”我强作镇定,把皮球踢回去,“不知王爷今日寻小女前来,有何吩咐?”
萧烬没有立刻回答。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一个通体漆黑、看不出材质的扳指。那目光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却带着沉重的压力,无声地落在我身上。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几乎带着一种洞穿灵魂的力量:
“安**……可知‘天道’?”
轰——!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直直劈进我的脑海!
我脸上的镇定瞬间碎裂,瞳孔不受控制地骤然收缩!巨大的震惊和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四肢百骸!他知道什么?他怎么会知道“天道”?难道……
【滋……滋……检测到……滋……高维信息泄露……滋……危险……滋……启动强制……滋……惩戒!!】
尖锐的、仿佛要撕裂脑髓的剧痛毫无预兆地炸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眼前瞬间血红一片,天旋地转!
“呃啊——!”我痛得闷哼出声,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向前栽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小几边缘!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
剧烈的耳鸣声中,我隐约听到萧烬似乎低喝了一声“停车”,还有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愕和凝重?
黑暗彻底吞噬意识之前,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该死的天道系统,果然没死透!而且,萧烬……他好像真的知道点什么……
再次恢复意识,首先嗅到的是一股浓重而苦涩的药味。
头痛得像是要裂开,一阵阵的抽痛。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陌生的房间。陈设古朴简洁,透着一股冷硬的质感。身下是柔软的锦被,额角传来一阵阵尖锐的胀痛,提醒着我之前的遭遇。
“醒了?”
低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悚然一惊,猛地扭头看去。
萧烬就坐在离床榻不远的圈椅里,依旧是那身玄色锦袍,手里拿着一卷书册,姿态闲适,仿佛只是随意来看看。但那双寒潭般的眼睛,却精准地锁定了我,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
“王……王爷?”我声音嘶哑干涩,挣扎着想坐起来。
“躺着。”他淡淡开口,语气不容置喙。放下书卷,端起旁边小几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漆黑汤药,走了过来。
他身量极高,走近时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我整个笼罩。那股清苦的药味混合着幽冷的沉水香,变得更为清晰。他停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将那碗散发着浓烈苦味的药递到我面前。
“喝了。”两个字,简洁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看着那碗黑得发亮的药汁,又看看他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直打鼓。这不会是毒药吧?书里说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王爷……”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药……”
“放心,死不了。”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语气平淡无波,“只是安神止血,顺带……”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帮你压制一下脑子里的东西。”
脑子里的东西!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果然知道!他知道系统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我之前脑子里那场“叛乱”和“死机”!
巨大的冲击让我一时忘了疼痛,也忘了害怕,只剩下强烈到极点的疑惑和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王爷知道那是什么?”我急切地问,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萧烬没有回答,只是把药碗又往前递了递,几乎碰到我的嘴唇,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那股浓烈的苦味直冲鼻腔。我咬了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被那个鬼系统折磨死,不如赌一把!
我接过碗,屏住呼吸,仰头“咕咚咕咚”把一碗苦得舌头发麻的药汁灌了下去。药效似乎很快,一股清凉的感觉顺着喉咙下去,紧接着是胃里暖烘烘的,额头伤处的剧痛和脑袋里的抽痛竟然真的舒缓了不少。
看我喝完,他接过空碗放回小几,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带着深沉的探究。
“安聆素。”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全名,声音低沉,“你很有趣。”
有趣?哪里有趣?是被系统电晕在他马车上有趣?还是满头是血的样子有趣?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王爷过奖了。”
“说说吧,”他重新坐回圈椅,姿态放松,却带着无形的威压,“那个妄图操控你的东西,是什么时候缠上你的?它想让你做什么?”
操控!
这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压抑许久的恐惧和愤怒。
我深吸一口气,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礼仪了。反正都这样了,破罐子破摔吧!我把自己穿越成恶毒女配,脑子里绑定了个“天道系统”,被迫走情节当太子舔狗,稍有不从就电击惩罚,以及今天系统因为我的反抗而“死机”的事情,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它说太子裴行澈是天命男主,顾清羽是气运女主,而您……”我顿了一下,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说您是……世界毒瘤,必须清除……”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萧烬的反应。
预想中的暴怒或者冷笑并没有出现。
萧烬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圈椅的扶手,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那双深眸,幽暗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
“天命男主?气运女主?”他缓缓重复着这几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带着浓烈的嘲讽,“清除毒瘤?呵……”
那一声低沉的冷笑,让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所以,”他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你今日的反抗,是终于受够了当那‘天命男主’的踏脚石?”
“是!”我回答得斩钉截铁,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我不想死!我不想家破人亡!更不想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最后还被一脚踢开!凭什么我的命运要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安排?凭什么我就得是炮灰?”
也许是压抑太久,也许是药效让我胆子大了点,也许是萧烬身上那股同样被“天道”针对的气息让我产生了微妙的共鸣,我几乎是吼出了这些话。
吼完,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
萧烬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那目光复杂难辨,似乎有审视,有评估,还有一丝……极其罕见的、类似共鸣的波动?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砸进我心里。
我愣住了:“好?”
“不想当踏脚石,不想**控。”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一步步走到床边,俯视着我,“那就站起来,掀了它为你铺好的那条路。”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
“安聆素,”他念着我的名字,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想不想,看看这天命,是如何被撕碎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狠狠撞在我的心脏上!
掀了它铺好的路?
撕碎天命?
这是……邀请?还是命令?
我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燃烧着暗火的眼眸,里面没有戏谑,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和……某种压抑已久的、同样想要挣脱束缚的疯狂!
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感从脊椎骨窜起,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毁灭的、想要打破一切的冲动!
我舔了舔依旧苦涩的嘴唇,感觉身体里有一股陌生的力量在蠢蠢欲动。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反抗“天道”的代价。
但,那又怎样?
再坏,还能坏过当舔狗然后惨死流放?
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压迫感十足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想。”
萧烬眼中,那抹冰冷的锐光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满意的弧度,在他薄唇边悄然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很好。”他直起身,那股强大的压迫感略微收敛,但无形中的掌控感丝毫未减。“养好伤。接下来的路,不会太平。”
他丢下这句话,没再看我,转身便大步离开了房间,玄色的衣摆带起一阵微凉的药香风。
接下来的几天,我留在了萧烬的别院养伤。额角的伤口被处理得很好,敷着清凉的药膏,并不太痛。脑子里的那个系统,自那次强制惩戒后,彻底没了声息,像一块沉在海底的石头。
这难得的清静,反而让我有点不适应,心里总悬着,不知道那玩意儿什么时候又会诈尸。
萧烬没有再出现。只有他身边那个叫墨七的冷面侍卫(就是之前拦我那个),每天准时送来苦得人直哆嗦的药汤,顺便带来一些外面最新的消息。
“王爷说,安**可以自由活动,但为免麻烦,暂时不宜离开别院。”墨七放下药碗,一板一眼地传达。
我撇撇嘴。说得好听,自由活动?这别院虽大,但守卫森严得连只苍蝇飞进来都能被射下来,分明就是变相的软禁。不过,比起之前被系统逼着去当舔狗的日子,这已经算是天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