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把丈夫一家送进了高利贷的火坑。
他们抵押老房、借遍网贷,只为抢我“内部渠道”的暴利项目。
现在他们跪着求我救命,
解剖室的荧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
空气里是消毒水和若有似无的腐败气味混合的产物。
我摘下手套,丢进医疗废物垃圾桶。
指尖还残留着触摸那些照片和证物时,冰冷的触感。
连续七十二小时。
针对那个专挑独居女性下手的连环杀手进行心理侧写。
精神高度紧绷。
现在,太阳穴像有两根针在不停地扎。
“沈老师,辛苦了。”
同事递过来一杯咖啡。
我接过,道谢。
手指碰到杯壁,是温热的。
走出市局大楼。
夜风裹着初秋的凉意,吹在脸上。
我深吸一口气。
想把肺里那股属于犯罪和死亡的浊气全部置换出去。
远处,车灯闪了两下。
一辆黑色的SUV静静停在路边。
驾驶座的门打开。
陈昊下车,快步绕过来。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薄毛衣,身形挺拔。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温柔。
“累坏了吧?”
他接过我手里的包,另一只手自然地揽住我的腰。
声音低沉,带着熨帖的暖意。
**在他身上。
鼻尖是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混合着车里淡淡的香薰味道。
这是家的味道。
安全的味道。
是我在那些血腥卷宗里挣扎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嗯。”
我闭上眼,任由疲惫席卷而来。
只想放空大脑。
什么都不去想。
他替我拉开车门,系好安全带。
动作轻柔,无可挑剔。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车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地闪过。
“妈今天炖了汤,让我一定带你回去喝。”
他目视前方,语气温和。
“说你最近太辛苦,得补补。”
我“嗯”了一声。
心里有点暖,又有点说不出的涩。
婆婆王秀娟,退休的小学教师。
表面总是和和气气。
对我这个高薪的儿媳妇,也从不吝啬表面的关心。
但。
那种关心,总隔着一层。
像表演。
完美,却不够真实。
就像现在。
陈昊的手机,在中控台的无线充电座上,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嗡——
伴随着短暂的震动。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去。
锁屏界面。
一条微信消息预览弹了出来。
来自一个群聊。
群名赫然写着——
【家和万事兴】
发信人备注是“妈”。
消息内容只有前半句,却像一根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眼底:
“小昊,她那份嫁妆和积蓄,得想办法……”
后面的字,被锁屏界面截断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四肢,又迅速冷却。
家和万事兴。
这个群名,真讽刺。
我从来没有在这个群里。
我一直以为,陈昊家没什么家庭群。
或者,只是不习惯拉我进去。
原来。
不是没有。
是我不在其中。
陈昊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将手机屏幕朝下,扣了过去。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停顿。
“垃圾短信,不用理。”
他侧过头,对我笑了笑。
笑容依旧温柔。
眼底却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了一下。
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
是心虚吗?
我不知道。
职业的敏感度,像一头被惊醒的野兽,在脑海中发出低吼。
那份嫁妆和积蓄。
得想办法……
想办法什么?
拿来做什么?
投资?
借用?
还是……占有?
无数个问题,瞬间塞满了我的大脑。
刚才那股依赖和温暖,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寒意。
**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城市的灯火,像一片流动的星河。
很美。
却照不亮我此刻心底骤然裂开的深渊。
我是一名犯罪心理侧写师。
我的工作,就是透过罪犯留下的蛛丝马迹,还原他们的心理画像,揣摩他们最阴暗的动机。
我每天都在和人性最丑陋的一面打交道。
我以为我早已麻木。
我以为,家是我最后的净土。
是我可以卸下所有防备和审视的地方。
可现在。
我最信任的丈夫。
我视为避风港的家庭。
似乎正在对我上演另一出,我尚未看清全貌的“完美犯罪”。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
停稳。
陈昊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在我额头印下一个吻。
“到家了,别多想,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
气息拂过我的皮肤。
曾经让我安心的触碰,此刻却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我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甚至对他扯出一个微小的弧度。
“好。”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平静无波。
像个最完美的演员。
跟着他下车,走进电梯,上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我们的脚步声,一层层亮起。
像舞台的追光,打在我们身上。
这场名为“婚姻”的戏。
看来,远未到落幕的时候。
而我。
或许该拿起我的专业。
好好看看,我身边的这位“男主角”,以及他背后的“家和万事兴”。
到底,在演哪一出。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我挽住陈昊的手臂。
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