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下旬・澜城文学院图书馆/校园食堂/镜湖绿道入口
澜城的春天总爱下雨。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雾,把书架间的旧书味衬得更浓。林晚星蹲在电脑前,指尖在键盘上按了半天,屏幕还是停留在蓝屏界面——这台二手笔记本是她去年用国家奖学金买的,今天赶《古代文学》的论文时突然**,存稿没备份,她急得眼眶发红,眼泪差点砸在键盘缝里的灰上。
“需要帮忙吗?”
熟悉的声音落下来时,带着点雨丝的凉。林晚星抬头,看见江亦辰站在书架旁,手里抱着本《计算机组成原理》,连帽衫的帽子还滴着水,耳尖沾着片没来得及抖掉的樱花瓣。他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指腹的薄茧蹭过键盘边缘,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什么:“是系统崩溃了,我帮你试试修复,应该能找回存稿。”
林晚星往后缩了缩,下意识把沾着墨水的袖口往身后藏——早上在食堂刷碗时,洗洁精泡沫溅到了袖子上,没洗干净,留下圈淡白色的印子。“不用麻烦江同学了,我……我找计算机系的同学帮忙就好。”
“我就是计算机系的啊。”江亦辰笑了,睫毛上的雨珠晃了晃,“而且我刚好带了U盘,里面有修复工具。”他没等林晚星再拒绝,就从背包里掏出黑色U盘,弯腰时,连帽衫的口袋里掉出个小东西——是块浅棕色的木牌,上面刻着“镜湖日落”四个字,系着的绳和林晚星帆布包上勾掉的毛线颜色一模一样。
林晚星的目光顿在木牌上,心跳突然快了半拍。江亦辰赶紧把木牌捡起来,攥在手心,耳尖有点红:“这是……上次在镜湖文创店买的,觉得好看。”他没说后半句——看见木牌绳的颜色时,他立刻想起樱花大道上勾掉的那根毛线,特意多等了半小时,让老板换了同款绳。
修复系统用了四十分钟。江亦辰蹲在地上,后背的连帽衫沾了书架底的灰,他却毫不在意,专注地盯着屏幕,时不时跟林晚星确认:“这里是你写的桐县民俗部分吗?”“这段引用《诗经》的地方,要不要再补个注释?”林晚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指尖悄悄摩挲着帆布包的补丁,突然觉得图书馆的雨丝好像没那么凉了。
“好了,存稿都找回来了。”江亦辰把U盘拔下来,递给林晚星时,故意把木牌也塞了过去,“这个……送你,就当是帮你修电脑的报酬。”木牌的纹路硌着林晚星的掌心,带着江亦辰手心的温度,她刚想说“谢谢”,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泽抱着几本书走过来,看见他们时,眼睛亮了亮。
“亦辰,你在这儿啊?”沈泽走过来,故意把书往桌上一放,声音不大不小,“苏蔓刚才在食堂找你,说曼境设计的样品到了,让你去看看,顺便敲定星瀚合作的细节。她还说,晚上要请你吃古巷街的西餐,庆祝你们两家合作顺利。”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晚星手里的木牌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木牌挺好看的,是亦辰给你的吧?他平时可大方了,上次苏蔓生日,他送了条项链,据说要好几千呢。”
林晚星捏着木牌的手突然紧了,指节泛白。她把木牌悄悄塞回江亦辰手里,声音很轻:“谢谢江同学帮忙,木牌我不能要,太贵重了。”说完,她合上电脑,抱着书就往图书馆外走,连伞都忘了拿。江亦辰想追上去,却被沈泽拉住:“别追了,你没看出来吗?她就是觉得你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不想欠你人情。”
雨还在下。林晚星抱着电脑跑回宿舍,刚到楼下,就看见陈默站在雨棚下,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见她时,赶紧递过来:“我妈上周寄了桐县的辣酱,知道你爱吃,给你装了点。刚才在图书馆看见你跑出来,怕你没带伞,就过来等你。”
保温桶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林晚星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她接过保温桶,声音带着哭腔:“陈默哥,你说……是不是像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陈默没直接回答,只是帮她把电脑包背在肩上:“别想太多,先回去把论文存好,辣酱拌米饭,比食堂的菜香。”
接下来的三天,江亦辰每天都去林晚星**的食堂窗口买早餐。他还是点“豆浆+包子”,却不再跟她说话,只在离开时递一张纸条——第一天是“今天的豆浆很甜”,第二天是“镜湖周末有风筝节,风很适合放风筝”,第三天是“我查了天气预报,周日晴天,适合看日落”。林晚星把纸条夹在笔记本里,指尖反复摩挲着字迹,却始终没敢回复。
周日那天,江亦辰提前半小时到了镜湖绿道入口。他穿着件浅蓝色衬衫,手里拿着两只风筝——一只印着樱花,一只印着麦浪,特意让老板定制的,想着林晚星可能会喜欢麦浪的图案。风从湖面吹过来,带着点湿意,他攥着风筝线,眼睛一直盯着入口的方向,连手心出汗了都没察觉。
直到上午十点,林晚星还没来。江亦辰拿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却看见苏蔓发来的照片——照片里,林晚星和陈默站在古巷街的辣酱摊前,陈默正帮林晚星挑辣酱,两人笑得很开心。苏蔓还附了句话:“亦辰,别等了,林晚星跟陈默在一起呢,他们才是一路人。”
江亦辰盯着照片,手指攥着风筝线,把线轴捏得发疼。他不知道,照片是苏蔓特意让沈泽拍的——沈泽看见林晚星去古巷街买文具,故意喊来陈默,说“林晚星想买辣酱,你帮她挑挑,她不懂哪种辣度合适”,还趁他们不注意,拍了这张“看起来很亲密”的照片。
林晚星其实来了。她穿着件米色外套,手里攥着江亦辰送的木牌,站在绿道入口不远处的柳树下。她看见江亦辰站在入口,手里拿着两只风筝,却没敢过去——早上她在宿舍楼下遇见苏蔓,苏蔓把那条“价值好几千的项链”戴在脖子上,笑着说:“亦辰说这条项链很配我,下周我们两家就要签星瀚的合作协议了。林同学,你要是喜欢木牌,我让亦辰再给你买十个八个,反正也不值钱。”
风卷着湖水汽吹过来,林晚星把木牌藏进外套口袋,转身往回走。她没看见,江亦辰在她转身的瞬间,也转身离开了,手里的风筝被风吹得晃啊晃,麦浪的图案在阳光下,像极了她笔记本里写的“桐县的麦浪”。
图书馆的木牌还藏在林晚星的口袋里,镜湖的日落约定没说出口,樱花大道上的心动,好像随着这场雨,悄悄沉进了心底。澜城的春天还没结束,可有些话,刚到嘴边,就被自卑、算计和误会,堵回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