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沈砚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无声流淌，像一条冰冷的、永不疲倦的光之河。办公室里只开着一盏台灯，光线集中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沈砚靠在高背椅里，指尖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青白的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打开的并不是复杂的财务报表或并购方案，而是一份关于“牧云科技”的详尽报告。

报告很新，还带着油墨的微香。从周牧之的个人履历、海外求学经历、人脉关系网，到牧云科技的核心技术（一种号称能提升AI边缘计算效率30%的专用芯片架构）、团队构成、天使轮融资情况（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硅谷小风投，金额八百万美金）、甚至包括他们在本市高新区刚租下的、不足三百平米的办公场地租金价格……事无巨细，纤毫毕现。

沈砚的目光落在“核心专利”那一栏。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如刀。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按下一个键。

“陈默，进来。”

几秒钟后，办公室门被无声推开。一个穿着深色西装、身形精干、面容冷峻的年轻男人快步走了进来，他是沈砚最信任的特助，也是他手中最锋利、最沉默的刀。

“沈总。”陈默在办公桌前站定，微微躬身。

沈砚将那份报告往前推了推，手指点在“核心专利”那一行字上。

“查清楚。牧云这个‘星尘’架构，专利壁垒到底有多厚。特别是，”他顿了顿，烟灰轻轻弹落在水晶烟灰缸里，“看看有没有‘借鉴’或者‘撞车’的可能性。找最好的专利律师团队，全球范围内检索。”

“明白。”陈默拿起报告，眼神快速扫过重点，“最迟后天上午给您初步分析。”

“还有，”沈砚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高新区那个科技孵化园，我记得我们‘启明资本’是最大的LP（有限合伙人）？”

“是的，沈总。我们占股35%，拥有重大事项一票否决权。”陈默回答得精准无误。

“嗯。”沈砚掐灭了烟蒂，火星在烟灰缸里挣扎了一下，彻底熄灭。“给园区管委会主任老赵打个电话，就说我最近对扶持本土硬科技初创企业很感兴趣，想请他牵头，组织几家有潜力的公司，下周搞个闭门路演交流会。名单嘛，”他抬眼，看向陈默，“把‘牧云科技’加进去，放在第一个。”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立刻点头：“好的沈总，我马上去办。交流会规格和后续可能的‘扶持’力度？”

“规格要高。场地、设备、媒体预热，按最高标准来。至于扶持…”沈砚身体向后靠进椅背，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像倒计时的秒针。“先给点甜头。告诉老赵，启明资本看好本土创新，对真正有实力的团队，不吝啬A轮领投。”

“明白。”陈默心领神会。先捧高，才能摔得更狠。他迅速记下要点，“还有其他指示吗？”

沈砚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光河，沉默了几秒。

“家里，”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让张姐（保姆）每天照常打扫，饭菜…按两人份准备。告诉江晚，”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最近忙，住公司。”

“是，沈总。”陈默应下，没有多问一个字，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沈砚一人，和窗外永恒流动的冰冷灯火。他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钻石胸针，设计成缠绕的藤蔓形状，中间镶嵌着一颗不小的梨形主钻，在台灯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这是他为七周年纪念日准备的礼物，原本打算在晚餐后，配着那瓶勃艮第，亲手别在江晚的衣襟上。

他看了几秒，然后“啪”地一声合上盖子，随手扔进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抽屉滑轨发出沉闷的声响，像合上了一座坟墓。

几天后，高新区国际会议中心，最大的路演厅。

灯光璀璨，座无虚席。前排坐着高新区领导、各大投资机构的代表，以及闻风而来的科技媒体记者。长枪短炮对准了舞台。背景板上，“启明资本助力本土硬科技腾飞”的标语格外醒目。

周牧之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穿着崭新的定制西装，头发精心打理过，脸上带着自信甚至有些亢奋的笑容。他口若悬河，**澎湃地介绍着牧云科技的“星尘”架构如何打败传统，描绘着未来百亿市场的宏伟蓝图。PPT做得极其精美，数据图表眼花缭乱。台下不时响起礼貌性的掌声，前排几位领导更是频频点头，交头接耳，显然对牧云的表现非常满意。

沈砚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位置极佳。他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支昂贵的金属签字笔，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成功投资人的赞许微笑，偶尔还随着周牧之的精彩之处轻轻颔首。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欣赏后辈才俊的温和前辈。

只有坐在他侧后方的陈默，能清晰地看到，沈砚握着签字笔的手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眼底深处，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冰冷的深潭。

路演结束，掌声雷动。周牧之在台上鞠躬，意气风发。高新区管委会的赵主任满面红光地走上台，热情地握住周牧之的手，对着话筒大声宣布：“感谢牧云科技周总带来的精彩分享！启明资本的沈总对牧云的技术实力和团队非常认可！经过初步沟通，启明资本有意向作为领投方，参与牧云科技的A轮融资！让我们期待牧云在启明资本的支持下，展翅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