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吻我的时候,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冷杉与麝香混合的味道。
是专属于他唇膏的味道。
他说这是他找人特调的,全世界独一份。
就像他给我的爱一样。
可他不知道,就在昨天,他死去的前女友的妹妹告诉我。
姐姐生前最喜欢的,也是这个味道。
她说,姐姐是被这个吻,一点一点,毒死的。
许知意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就像是蹲久了猛地站起来,眼前有片刻的发黑,耳边是血液奔涌的轰鸣。
沈晏的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腰,将她揽进怀里。
“怎么了,知意?不舒服吗?”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带着一丝关切的紧张,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的耳膜。
许知意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股冷杉与麝香混合的独特香气,再次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全部感官。
就是这个味道。
从他们第一次接吻开始,这个味道就成了她对沈晏最深刻的记忆。
“没事,”她摇摇头,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勉强笑了笑,“可能有点低血糖。”
沈晏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他伸出微凉的手指,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脸色这么差,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毫无破绽。
如果不是昨天姜宁那通电话,许知意想,她大概会彻底沉溺在这份无微不至的温柔里。
姜宁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她和沈晏恋情的人。
“知意,你觉不觉得沈晏这个人……太完美了?”
“完美不是好事吗?”她当时还笑着反驳。
“完美得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没有缺点,没有情绪失控,永远体贴,永远正确。”姜宁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起来异常严肃,“你不觉得这很可怕吗?”
许知意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和沈晏在一起的这半年,是她人生中最梦幻的半年。
他英俊,多金,温柔体贴,满足了她对伴侣的所有幻想。
他会记得她无意中说过的每一句话,会在每个清晨为她准备好温水,会在她生理期的时候提前备好热汤和止痛药。
他就像一个完美的梦。
一个……真实到虚假的梦。
“知意,你还记得沈晏的那个前女友吗?叫温阮的那个。”
温阮。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了许知意的心里。
她当然记得。
沈晏从不避讳谈起她,他说温阮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因为一场意外的急性心衰去世了。
每次提起,他眼中都会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哀伤。
“我查到了一些东西,”姜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温阮死得非常蹊T。她生前没有任何心脏病史,身体一直很好。但在去世前的三个月,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头晕、乏力、心悸的症状,和你的‘低血糖’是不是很像?”
许知意的心猛地一沉。
“最关键的是,”姜宁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找到了温阮的妹妹,她说,温阮在生前最后那段时间,曾经跟她抱怨过,说自己好像对沈晏的吻‘上瘾’了,一天不闻到他嘴唇上那股特殊的香味,就浑身难受。”
特殊的香味。
冷杉与麝香。
许知意感觉自己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冷。
“她妹妹还说,温阮的遗物里,有一本日记。日记里反复提到一种叫‘寡妇泪’的植物,说沈晏对这种植物有种近乎痴迷的研究。这种植物的汁液无色无味,但如果长期、微量地通过皮肤接触,会慢慢地破坏人的心脏功能,造成急性心衰的假象。”
电话那头,姜宁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而最适合承载这种汁液,让它通过最薄的唇部皮肤缓慢渗透的载体……”
“……是唇膏。”许知意喃喃地接了下去,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对,就是唇膏。”
此刻,看着沈晏那张写满关切的俊脸,许知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的嘴唇微微张着,唇上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
那是他刚刚补过的唇膏。
他说他嘴唇天生容易干裂,所以离不开这支特制的唇膏。
他说这味道是他精心挑选的,因为他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的裙子上就绣着冷杉的图案。
他说的一切,都那么动听,那么完美。
完美得像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
“在想什么?”沈晏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什么。”许知意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他的嘴唇。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想要喝口水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沈晏却先一步拿过杯子,自己先喝了一口。
然后,他低下头,将嘴里的温水渡了过来,用那个带着冷杉与麝香味道的吻,堵住了她所有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惊惧。
水是温的。
他的唇却是冰冷的。
许知意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苦涩味道,随着津液滑入了她的喉咙。
过去,她总以为那是爱情的甜蜜错觉。
现在她才知道。
那是毒药。
是温柔的、致命的、包裹着爱意糖衣的毒药。
沈晏的吻加深了,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他的手掌扣着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许知意的心跳得飞快,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恐惧。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杀了她。
就像杀死温阮一样。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推开他,力气大得不像自己。
沈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知意?”
许知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的苦涩感越来越清晰。
她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拼命地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那种眩晕感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和那双因为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镜子里的自己,和温阮的照片,似乎在某一瞬间重合了。
她们有着相似的眉眼,相似的温顺气质。
所以,沈晏爱的,究竟是她,还是一个可以被他随意掌控、慢慢毒杀的“替代品”?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
是沈晏。
“知意,开门,你怎么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万分。
许知意浑身一颤。
她不能让他进来。
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她死死地抵住门板,用尽全身的力气。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反胃。”她的声音抖得厉害。
门外沉默了片刻。
然后,沈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乖,知意,把门打开。”
“你是不是又忘了,这栋房子的所有钥匙,我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