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疯狂地抽打着这座与世隔绝的村庄。电力早已中断,整个封门村陷入一片原始的黑暗和喧嚣的雨声中,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闪电,短暂地照亮那些如同墓穴般的屋舍。
顾西被老陈头近乎粗暴地拽进了距离最近的一户人家。屋主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他们看到被雨水淋透的顾西,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女人更是惊恐地捂住了嘴,一把将男孩紧紧搂在怀里,仿佛顾西是什么瘟神。
“村长……他……他怎么……”男人声音发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陈头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了顾西一眼,那眼神混杂着愤怒、恐惧和一种认命般的绝望。“路堵了,走不了了!准备……准备起来!”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那对夫妇闻言,身体明显晃了一下,女人开始低声啜泣起来。男人则像是被抽走了魂,踉跄着走到窗边,用颤抖的手将厚重的木制窗板合拢,插上粗大的铁栓。这还不算完,他又搬来一张沉重的方桌,死死抵在门后。
做完这一切,一家人,连同老陈头,都退到了屋子最里面的房间。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墙壁是粗糙的石头垒砌,感觉像是一个小型堡垒。角落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混合着煤油味、潮湿的土腥味和浓郁的恐惧。没有人说话,只有屋外疯狂的雨声,和屋内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小男孩紧紧依偎在母亲怀里,大眼睛里满是懵懂的恐惧。
顾西靠在冰冷的石墙上,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摸出小禾的笔记本,借着微弱的灯光,再次翻到那最后几页。
“月圆,别出门!”
这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灼着他的心。他现在深切体会到小禾写下这句话时的心情。这个村庄藏着巨大的秘密,而这秘密,显然与月圆之夜紧密相关。老陈头和村民的反应,绝不仅仅是害怕恶劣天气那么简单。
“村长……”顾西刚开口,试图询问。
“闭嘴!”老陈头猛地低吼,眼神凶狠得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不想死就安静待着!从现在起,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出声!不准靠近门窗!更不准……开门!”
他的声音在最后两个字上,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恐惧。
顾西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不再说话,但感官却放大到了极致。他注意到这间密室的墙壁上,也刻着一些模糊扭曲的符文,与门楣上的铜镜一样,透着诡异。煤油灯的灯油里,似乎混入了某种特殊的香料,燃烧时散发出一种沉闷的、类似檀香却又带着一丝腥甜的气味。
时间在死寂和雨声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突然——
屋外,滂沱的雨声中,混入了一种异样的声音。
“咚……咚……咚……”
那声音沉闷,缓慢,带着一种湿漉漉的粘稠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拖着重物,在泥泞的村道上行走。
密室里所有人的身体在同一时刻僵住。女人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男人面如死灰,双手合十,嘴唇无声地快速蠕动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诅咒。老陈头闭上了眼睛,握着竹杖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
小男孩的身体开始筛糠般抖动起来。
顾西感到自己的汗毛根根倒竖。那声音……越来越近了。
“咚……咚……”
它穿过雨幕,穿过紧闭的门窗,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膜。伴随着这声音,还有一种极细微的、若有若无的女人哼唱声,不成调子,断断续续,却像冰锥一样刺入骨髓,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悲伤。
顾西屏住呼吸,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那哼唱声和拖沓的脚步声,在他们这户人家的门外……停了下来。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屋外的雨声,和门板被轻轻叩响的声音。
“叩……叩叩……”
敲门声并不响亮,甚至有些轻柔,但每一下,都像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顾西看到对面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弹,几乎要瘫软下去,被他妻子死死拽住。老陈头猛地睁开眼,眼神里是极致的恐惧,他死死盯着那扇被重重抵住的门,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门外的存在。
敲门声停顿了片刻。
然后,顾西清晰地听到,一个幽幽的、带着水汽的、冰冷的女声,就在门板外响起,近在咫尺:
“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