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死寂。
针落可闻。
顾衍、顾母、顾玲三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惊骇与不可置信。
皇帝……要娶苏婉清?
一个被他们顾家休弃的女人?
苏婉清自己也懵了。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肩上还残留着他外袍的温度和淡淡的龙涎香。
“陛下……您……”
她不认识他。
她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当今圣上。
萧珏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还有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眸色,深了深。
他没有解释,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唰”地一声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翰林院修撰顾衍,德行有亏,品性败坏,罔顾人伦,即刻革职查办,顾氏一族,贬为庶民,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苏氏有女婉清,温婉贤淑,秀外慧中,朕心悦之。然遇人不淑,朕心甚痛。”
“今朕特下此诏,册封苏婉清为后。三日之后,行册封大典。”
“钦此。”
低沉威严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顾家人的心上。
革职查办!
贬为庶民!
三代不得入仕!
顾衍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在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十年寒窗,他金榜题名,他光宗耀祖的梦想,在这一刻,碎得连渣都不剩。
顾母更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不——!”
她的状元儿子!她们顾家的荣华富贵!
怎么会这样!
顾玲也面无人色,瘫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苏婉清,则彻底被圣旨的内容震傻了。
册封为后?
她?一个刚刚被夫家休弃,还怀着身孕的女人?
这怎么可能!
这太荒唐了!
“陛下,这……这万万不可!”
苏-婉清回过神来,急忙就要跪下。
“臣女蒲柳之姿,且已非完璧之身,怎配母仪天下?更何况……”
她下意识地护住小腹。
“臣女已有身孕……”
“朕知道。”
萧珏打断了她的话。
他伸手扶住她,不让她跪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朕要娶的,就是你。”
“你腹中的孩子,从今日起,便是朕的嫡长子。”
此言一出,更是石破天惊。
顾衍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死死地盯着萧珏。
“陛下!她怀的是我的孩子!是我的!”
他疯了一样地嘶吼。
那是他顾家的种!怎么能变成皇长子!
萧珏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仿佛他只是一只聒噪的蝼蚁。
他身后的禁军统领上前一步,一脚踹在顾衍的胸口。
“放肆!”
“胆敢对陛下不敬!”
顾衍被踹得喷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顾母和顾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过去扶他,哭喊声乱成一团。
萧珏看都未看那边的闹剧。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苏婉清身上。
“跟朕走。”
他说。
不是询问,是命令。
苏婉清的心乱成一团麻。
她不明白。
她完全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娶她?
甚至不惜认下她腹中的孩子。
图什么?
图她商贾之女的身份?还是图她这张尚有几分姿色的脸?
亦或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阴谋?
她的迟疑,似乎让萧珏有些不悦。
他微微蹙眉。
“你不愿意?”
苏婉清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漩涡,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她能说不愿意吗?
抗旨不遵,是死罪。
她死了不要紧,可她腹中的孩子……
她下意识地抚上小腹。
孩子是无辜的。
她不能让孩子跟着她一起死。
而且……
她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顾衍一家。
心中那股被背叛、被羞辱的怨气,忽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他们不是看不起她吗?
不是觉得她配不上顾衍吗?
那她就让他们看看,她苏婉清,转眼之间,就能成为他们永远也高攀不起的存在。
成为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想到这里,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疑虑和不安。
她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臣女……遵旨。”
萧珏的眉心舒展开来。
他亲自扶起她,语气缓和了些许。
“以后,在朕面前,不必自称臣女。”
他牵起她的手,那只曾经被顾衍无数次牵过的手。
这一次,却被一双更有力、更温暖的手掌握住。
苏婉-清的心,莫名地颤了一下。
她任由他牵着,一步一步,走出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的院子。
走出这个曾经被她当成“家”的地方。
门口,停着一辆极尽奢华的龙辇。
萧珏扶着她,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放下车帘的那一刻,她最后看了一眼院内。
顾衍正被禁军拖拽着,像一条死狗。
他的目光怨毒地望着她,嘴里还在不甘地嘶吼着什么。
顾母和顾玲则哭天抢地,咒骂着她的名字。
苏婉清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从此以后,这些人,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了。
龙辇缓缓启动。
车内燃着安神的熏香。
苏婉-清坐在柔软的锦垫上,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的帝王,心中依旧充满了不真实感。
一天之内,她从被休弃的孕妻,变成了未来的皇后。
这命运的转折,实在太过离奇。
“陛下……”
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想问个究竟。
“为何……是我?”
萧珏抬眸看她。
车窗外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让他俊美的轮廓显得有些不真切。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因为,你本就该是朕的皇后。”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苏婉清却听得更糊涂了。
什么叫“本就该是”?
她还想再问,萧珏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再多言的模样。
苏婉清只好将满腹的疑问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个男人不想说的事,她问再多遍也无用。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他愿意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天。
或者,等待命运为她揭晓最终的答案。
她低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不管前路是福是祸,为了这个孩子,她都必须走下去。
而且,要走得比任何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