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某种笃定的试探，像一根柔软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搔刮过沈曦的耳膜，一路痒进心里。

“姐姐刚刚是在撩我吗？”

周遭包厢里的喧嚣——跑调的歌声、骰子撞击骰盅的脆响、同事们的笑闹——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沈曦的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句贴着耳朵响起的、属于宋屿的质问。

不，不是质问。那语气里没有质疑，更像是……确认，带着点抓到她把柄的小得意，和一种心照不宣的亲昵。

“姐姐”。

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叫出来，和白天在西湖边那句带着客套的“漂亮姐姐”完全不同，也和刚才在阳台短暂交谈时的直呼其名“沈曦”迥异。它被他的烟嗓浸润着，揉碎了，裹挟着夜晚的暧昧和刚刚那场意外的“烟雾事件”，变成了一种极具穿透力和私密性的武器。

沈曦甚至能想象出他发这条语音时的样子——可能已经回到了他那喧闹的包厢外，嘴角挂着那种玩味的、洞悉一切的笑容，眼神灼亮，等着她的反应。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了几拍，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股微热的血涌上了她的脸颊，耳根隐隐发烫。

她下意识地抬手，用微凉的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耳垂，试图驱散那种被声音实质般触碰到的错觉。

撩他？

在阳台那一刻，她真的只是习惯性的动作，绝非有意。可烟雾扑上他脸颊时，他那怔忡后玩味的笑容，以及此刻这大胆直接的语音……一切线索串联起来，似乎都在指向一个暧昧的答案。

沈曦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当然读得懂这其中的暗示。只是，被一个比自己小五岁、并且才第二次见面的年轻男孩这样直白地挑明，这种感觉陌生又新奇。她习惯了在感情和人际关系中占据绝对的主导和冷静，习惯于审慎评估，步步为营。宋屿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直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扰乱了她惯有的节奏。

但她毕竟是沈曦。短暂的失态后，理智迅速回笼。

她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目光落在包厢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煽情的MV画面上，眼神却有些失焦。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才在阳台的画面。

他穿着黑色卫衣靠在栏杆上的身影，修长挺拔。说话时喉结滚动的线条。被她的烟雾笼罩时，那双近在咫尺的、带着惊讶随即化为深意的眼睛。还有他转身离开时，宽阔的肩背轮廓……

以及，更早之前，在杭城西湖边，他穿着白T恤奔跑过来的样子，阳光干净，带着少年独有的清爽气息。

两种形象交织重叠，阳光与沉稳，清爽与性感，直接与心机……这些特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形成了一种危险的诱惑。

她不得不承认，宋屿的外形，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精准地踩在她的审美点上。尤其是刚才在阳台，他穿着那件略显宽松的黑色卫衣，但偶尔动作间，还是能隐约勾勒出T恤下紧实有力的肌肉轮廓。目测……应该有腹肌。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就像藤蔓一样悄然滋生。

她还挺想……摸摸看的。

这个想法大胆得让她自己都微微一惊。但随即，一种久违的、带着点叛逆和征服欲的情绪悄然升起。既然他都敢直接问“是不是在撩”，她何必再端着那套成熟稳重的架子？

玩文字游戏，玩心理博弈，她沈曦未必会输。

她摘下一边耳机，指尖在屏幕上敲击，没有选择语音，而是回了文字。这样更能隐藏她此刻可能并不太平静的情绪。

【Moon】：有腹肌吗？

发送。

问题直白，甚至带着点轻佻的冒犯。但她就是故意如此。他想玩火，她就陪他玩，看谁先接不住招。

几乎是在消息发出的瞬间，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他的回复也很快，同样是一条文字消息。

【SY】：姐姐想什么时候摸？

沈曦看着这行字，几乎能脑补出他此刻低笑着打出这句话的样子。那低沉的烟嗓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贴着她的皮肤，带着灼人的温度。

脸颊上的热意似乎更明显了一些。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噪。

这是一种久违的、被直球击中的感觉。没有迂回，没有试探，只有**裸的、带着年轻气盛的进攻性。她身边围绕的男性，大多是社会打磨过的圆滑，即便有好感，也讲究个循序渐进、滴水不漏。像宋屿这样，带着点野性和不管不顾的直接，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这话问得冒犯或唐突。反而，这种直接打破了她周身的无形壁垒，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鲜活的生命力。

她抿了抿唇，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快速地敲下回复。

【Moon】：现在就想摸。

这话发出去，带着点破罐子破摔，又带着点不甘示弱的挑衅。文字看起来有些黏糊，甚至像是在跟他撒娇。连沈曦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会对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年轻男人说出这样的话。

是酒精的作用吗？她今晚只喝了几杯果汁。是氛围使然吗？或许吧。但更深层的原因，她不愿去细想。

这一次，宋屿的回复不再是文字。

他直接发来了一个实时位置共享的请求。

绿色的光点显示，他就在这家KTV的楼下。

附言紧随其后，依旧是文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行动力：

【SY】：下楼，还是我上去？

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沈曦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代表宋屿位置的光点，以及那行简单的选择问句，呼吸微微一滞。

他这是……直接把选择题抛给了她。

下楼，意味着接受这场突如其来的、偏离轨道的夜晚邀约。

让他上来？在这满是同事的场合？绝无可能。

拒绝？似乎……也并非她此刻内心真正的选项。

一种强烈的、脱离掌控的**感攫住了她。二十八年来，她的人生每一步都规划得清晰明确，很少有这样完全由冲动主导的时刻。

她看着屏幕上那个光点，仿佛能听到楼下那个年轻男人沉稳而笃定的心跳声。

几乎没有再多犹豫一秒钟。

沈曦猛地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手包和搭在沙发上的薄外套，对正唱得投入的赵倩低声而快速地说：“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你们玩得开心，单我已经买过了。”

赵倩有些惊讶，但看她神色如常，只当她是真的有事，便点点头：“好，那你路上小心。”

“嗯。”沈曦应了一声，不再看包厢内任何人的表情，转身，径直走向门口。

推开厚重的包厢门，将身后的喧嚣再次隔绝。走廊里安静许多，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而略显急促的声响。她没有等电梯，而是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沿着楼梯快步向下。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带着一种近乎叛逆的**。她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里加速奔流的声音。

几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一楼大堂。璀璨的水晶灯下，人来人往。她的目光迅速扫视，几乎是立刻就锁定了一个身影。

宋屿就站在离大门不远的一根巨大罗马柱旁，没有玩手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似乎换了一件衣服，不再是阳台上的黑色卫衣，而是一件简单的深灰色长袖T恤，更贴合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下身是一条水洗白的牛仔裤，衬得双腿愈发笔直修长。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眉眼，看不清表情。但仅仅是那样一个随意站立的姿态，就散发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强烈的存在感，与周遭喧闹的背景格格不入。

仿佛心有灵犀，在沈曦看向他的瞬间，他也抬起了头。

目光穿过熙攘的人群，精准地捕捉到了她。

那一刻，他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笃定她会下来。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不像在阳台时那般玩味，也不像在西湖边那般阳光，而是一种……了然、期待和某种势在必得的深沉。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她，用眼神无声地发出邀请。

沈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陌生情绪，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她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他走去。

每一步，都感觉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走到他面前，距离拉近，她能更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种清爽的、像是雪松般的沐浴露气息。

“速度挺快。”宋屿先开了口，声音比语音里听到的更加真实，带着颗粒感的沙哑，敲打在寂静的空气中。

“怕你等不及，上去了。”沈曦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波澜，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包带的手指微微收紧。

宋屿低笑一声，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一圈，像是确认了什么，然后很自然地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走吧。”

“去哪？”沈曦问，脚步却已经跟着他往外走。

晚风带着凉意卷入大堂，吹拂在脸上，让她滚烫的皮肤稍微降温。

宋屿拉开KVIP的玻璃门，让她先出去，然后才跟上，与她并肩走在霓虹闪烁的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