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的出现像一盆冰水，浇醒了获得力量后潜藏在林萧心底的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危险。“清道夫”的注视，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倍感压力。

但他没有时间恐惧。

母亲的药不能断，房租水电的催缴单像雪片一样塞进门缝。那几张从酒吧结来的钞票，在支付了最紧急的药费后已所剩无几。

他必须用这刚刚获得、尚且微弱的力量，在都市的钢铁丛林中，撕开一条生路。

首先，他需要信息。关于“**”，关于“脉轮”，关于这个世界隐藏的一面。互联网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成本最低的探询窗口。

他在破旧的笔记本电脑上，笨拙地输入关键词：“**”、“开天斧”、“先天脉轮”、“灵气”。结果大多是无用的网络小说、神话解读或是骗术广告。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在一个极其冷门、界面古朴的考古学术论坛的角落，他看到了一个帖子。

发帖人ID是“晓风残月”。帖子标题是《“**”神话的星域投射假说与上古能量编码初探》。

林萧心中一动，点了进去。

帖子内容专业而晦涩，引用了大量天文观测数据和古代星图，试图论证**开天的传说并非单纯神话，而是对某种宏大的、以星辰为节点的能量运作体系的隐喻描述。其中甚至提到了“人体小宇宙”与“星域大宇宙”的对应猜想，隐隐与他脑海中的脉轮图谱有某种奇妙的呼应。

更让他注意的是，帖子末尾，发帖人提到了一种名为“混沌元石”的假想矿物，认为它可能是这种上古能量体系的“原始介质”或“稳定锚点”。

混沌元石！

林萧瞳孔微缩，这正是他脑海中传承信息提及的、修复**斧的核心材料之一！这个“晓风残月”是谁？是巧合，还是……同道中人？

他尝试注册账号，在帖子下留言询问，但显示需要管理员审核。希望像风中残烛，微弱却真实地亮了一下。

网络搜寻收获有限，现实的压力却步步紧逼。他需要钱，立刻，马上。

他想到了自己的力量。超越常人的体力、感知，还有那柄或许不凡的锈斧……能做什么？

去工地搬砖？效率太低。去打黑拳？风险太高，且与他“隐匿”的初衷背道而驰。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窗外老街的一家店铺招牌上——“周记古玩修复”。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他从床底暗格取出锈斧，用一块旧布仔细包裹好，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家门。

周记店面不大，堆满了各种老旧物件，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灰尘和淡淡的中药味（店主似乎兼营些药材）。店主是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干瘦老头，正就着台灯，小心翼翼地粘合一个瓷瓶。

“老板，麻烦您看看这个。”林萧将包裹放在柜台上，轻轻推开。

周老板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浑浊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拿起那块锈迹斑斑的斧头，掂量了一下，又用手指弹了弹斧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近代的工艺仿品，做旧手法还算过得去，可惜材质普通，锈蚀太深，没太大价值。”周老板语气平淡，将斧头推回，“小伙子，收起来吧。”

林萧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在真正的行家眼里，它毫不起眼。但他不甘心。

“老板，您再仔细看看，它……很特别。”林萧试图引导，甚至暗暗调动体内那丝暖流，希望能引起什么共鸣。

周老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老花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再次拿起锈斧，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甚至拿出一个高倍放大镜，观察着斧身上那些剥落锈迹后露出的暗沉材质。

片刻后，他放下放大镜，摇了摇头：“材质是有点特别，非金非石，但我看不透。至于特别在哪里……老夫才疏学浅。或许，你可以去城南的‘鬼市’碰碰运气，那里识货的怪人多。不过，”

他话锋一转，看着林萧，意有所指：“东西若真特别，怀璧其罪。小伙子，好自为之。”

离开周记，林萧心情复杂。既失望于锈斧不被认可，又警惕于周老板最后那句提醒。这老头，似乎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鬼市”鱼龙混杂，他现在不敢去。锈斧的路暂时走不通，他必须另想办法。

走在嘈杂的旧货市场，周围是喧嚣的叫卖声和混杂的气味。忽然，他体内那缓慢流转的暖流，微微加速了一丝，并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牵引感，指向旁边一个卖原石毛料的地摊。

赌石？

林萧心中一动。他对于玉石一窍不通，但这股牵引感……莫非这初开的脉轮，对蕴含天地能量的矿物有特殊的感应？

他蹲在地摊前，假装看石头，暗中却集中精神，将感知放大。大多数石头给他的感觉是“死寂”的，但其中一块拳头大小、表皮灰白毫不起眼的蒙头料，却隐隐散发出一丝清凉温润的气息。

“老板，这块怎么卖？”他指着那块石头。

“三百，不二价。”摊主是个精明的中年人。

林萧身上仅剩五百多块。他咬牙，掏出三张钞票。

抱着石头，他找到市场里一个公用的解石机。在周围零星几个看客和摊主漫不经心的目光中，师傅按照他画的线，一刀切下。

“嗤——”

石皮剥落，一抹明亮剔透的绿色映入眼帘！

“出绿了！冰种，虽然不大，但水头不错！”解石师傅惊呼一声。

周围瞬间围过来几个人。刚才卖石头的摊主也凑过来，捶胸顿足：“哎呀！走宝了走宝了！”

最终，这块小小的翡翠被一个珠宝商以一万两千元的价格当场收走。

握着厚厚一叠钞票，林萧的手心有些出汗。不是激动，而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悸。就在翡翠被切出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丝暖流消耗了近三分之一，精神也传来一阵明显的疲惫。

这“鉴宝”的能力，同样需要付出代价！消耗的是他修行不易得来的本源能量。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他别无选择。

利用这微弱但有效的感知能力，林萧又小心翼翼地在几个不同的市场出手了两次，赚取了大约五万元。他不敢频繁使用，每次之后都感觉身体被掏空，需要休息大半天才能恢复。

这笔钱，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他支付了拖欠的房租，买了更好的药，甚至给母亲添置了一件新棉衣。

看着母亲脸上久违的、轻松了些许的笑容，林萧觉得一切的冒险和消耗都是值得的。但他心中的危机感却越来越重。力量的成长几乎停滞，而消耗却在持续。这绝非长久之计。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再次冒险去“鬼市”碰碰运气，或者寻找更安全的力量运用方式时，那个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号码未知。

内容只有简短的六个字，和一个地址：

“想聊聊你母亲吗？蓝湾咖啡馆，明天下午三点。”

林萧盯着屏幕，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们果然无所不在。不仅监控着他的行为，甚至精准地抓住了他目前最致命的软肋——母亲的病情。

躲，是躲不掉了。

蓝湾咖啡馆，角落的卡座。

林萧到的时候，陈静已经坐在那里。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职业装，面前放着一杯清水。看到林萧，她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寒暄。

“我母亲的病，你们知道什么？”林萧坐下，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迂回的耐心。

陈静似乎欣赏他的直接，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推到林萧面前。

“林婉蓉女士，四十二岁。临床表现：进行性肌无力，脏器功能缓慢衰竭，现代医学无法明确病因，诊断为‘未知原因消耗综合征’。”她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做报告，“但我们内部的能量谱系分析显示，她的生命场正在持续衰减，其衰减模式……与受到‘虚无侵蚀’的案例，有部分相似之处，但更为温和、缓慢。”

虚无侵蚀？！

林萧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这是他第一次从官方渠道听到可能与母亲病情相关的超自然因素！

“什么意思？什么是虚无侵蚀？”他急切地追问。

“一种来自星球封印之外的、规则层面的力量泄露，极其微量，但足以对未受保护的普通生命体造成不可逆的损害。”陈静解释道，“通常，只有靠近某些古老封印节点，或者接触过特定‘污染物’的人，才会出现类似症状。”

封印节点？污染物？林萧瞬间想到了父亲留下的玉佩，以及那柄可能与“**封印”直接相关的锈斧！难道母亲的病，与这些有关？

“有治疗方法吗？”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有。”陈静肯定地回答，“我们拥有基于‘灵韵技术’的生命维持设备，可以减缓甚至暂时阻止生命场的衰减。同时，对于‘虚无侵蚀’，总部的研究所也在开发对应的‘净化’方案。”

希望！前所未有的希望之火在林萧心中燃起！但紧接着，是更深的警惕。

“条件是什么？”他声音干涩地问。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陈静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加入我们。接受监管，接受训练，为我们工作。”

“监管？”林萧皱眉。

“是的。我们需要确保你的力量在可控范围内，不会对社会秩序造成破坏，也不会被……其他不稳定势力利用。”陈静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规则，也是保护。对你，对普通人，都是如此。”

林萧沉默了。

加入，意味着失去自由，时刻处于监视之下，甚至可能被迫去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但拒绝，意味着可能永远失去治愈母亲的希望，并且要独自面对“清道夫”潜在的敌意，以及那个更广阔、更危险的未知世界。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他看着陈静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又想起母亲卧病在床的身影，想起那柄等待修复的锈斧，想起脑海中那个顶天立地的开天背影。

良久，他抬起头，目光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我可以接受观察，也可以在必要时提供有限的协助。”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底线，“但我不会完全加入。我需要自由，去解决我自己的问题。”

他顿了顿，迎向陈静变得有些玩味的目光，补充道：“作为交换，我希望你们能为我母亲提供初步的治疗支持，并且……我需要关于‘虚无侵蚀’和‘混沌元石’的详细信息。”

他抛出了自己的筹码，也亮出了自己的需求。

陈静静静地看了他几秒钟，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表情”的变化——一丝极淡的、介于惊讶和欣赏之间的神色。

“很有趣的提议，林萧先生。”她轻轻敲了敲桌面，“你的条件，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我需要向上级汇报。”

她站起身，依旧是那副干练的模样。

“在你做出最终决定，或者我们达成协议之前，保持低调。你之前的小动作，已经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注意。不是我们，是……别的‘东西’。”

说完，她留下那份关于母亲病情的资料复印件，转身离开。

林萧独自坐在卡座里，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

一边是官方的秩序与规则，一边是自身的力量与自由。

一边是治愈母亲的希望，一边是深不可测的未知危险。

他端起已经凉掉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这场刀尖上的舞蹈，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跳出自己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