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府中关于表**才情的议论渐渐平息，但一种无形的变化已然发生。下人们对林月儿更加恭敬，**们与她交往也多了几分真心或假意的奉承。林月儿似乎很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行事愈发张扬。

这日，沈清辞被管事嬷嬷叫去，说是协助核对上个月后厨采买的账目。原来，后厨的账目向来是一笔糊涂账，采买与库房记录时常对不上，但因其琐碎，一直无人深究。如今快到季度盘账的时候，管事嬷嬷不想惹麻烦，想起沈清辞似乎懂些数算，便想让她先帮着捋一捋。

沈清辞没有推辞。她正需要一些不引人注目的途径来了解侯府的运作，同时也能为自己积累一点微不足道的“价值”。

她坐在账房里，面前是几本字迹潦草、涂改严重的账册。春桃在一旁帮她磨墨。沈清辞没有急着看数字，而是先梳理了采买的流程、物品的种类和经手人，然后才拿起自制的炭笔，在一张废纸上重新绘制表格，将杂乱的信息分门别类地填入。

而与此同时，林月儿的院子里却飘出了一股奇异的、甜腻又馥郁的香气。她闭门鼓捣了好几日，终于用古法蒸馏结合一些她知道的花草特性，提取出了几小瓶浓度颇高的香水精华。虽然比不上现代工艺，但在这个只有香囊和熏香的时代，已是惊世骇俗的创举。

“成了！”林月儿看着瓷瓶中清澈的液体，难掩得意。她精心挑选了一个小巧玲珑的玉瓶，装了些许茉莉香露，用丝线系好，准备作为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

恰在此时，有小丫鬟来传话，世子爷午后会在书房考较几位堂少爷的功课，老夫人让几位**若有兴趣，也可去旁听一二，以示侯府重文。

林月儿眼睛一亮，真是天赐良机！

午后，书房外的花厅里，果然聚了几位**。世子顾长渊坐在上首，神色淡漠地听着堂弟们磕磕绊绊地背诵文章，指尖偶尔不耐地在扶手上轻点一下。

林月儿瞅准一个空隙，袅袅娜娜地走上前，盈盈一拜：“世子哥哥近日操劳，月儿偶得一物，或可解乏静心。”说着，双手奉上那个小玉瓶。

顾长渊目光掠过她，带着一丝审视。他接过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幽远的茉莉花香瞬间逸散开来，沁人心脾，与寻常熏香的浓烈截然不同。

“这是何物？”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此乃月儿闲暇时，依古法自行琢磨出的‘花露’，取其精华，香气更为持久雅致。”林月儿微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与自信。

周围的**们纷纷吸着鼻子，露出惊叹羡慕的神色。就连上首的顾长渊，也难得地多看了林月儿两眼，点了点头：“有心了，味道特别。”

林月儿心中狂喜，面上却愈发谦逊。

而此刻，账房内的沈清辞刚刚将最后一笔有问题的账目圈出。她发现了几处明显的虚报和重复记录，甚至推断出可能与某个采买婆子有关。她将整理清晰的表格和标注好的问题条目递给管事嬷嬷，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几句。

管事嬷嬷看着那工整如印刷的表格和一目了然的数字对比，惊得瞪大了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晰明了的账目！看向沈清辞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异和感激。

“姑娘大才！老奴……老奴这就去回禀老夫人和世子爷！定要好好整治这些蛀虫！”

嬷嬷拿着那几张纸，如获至宝，匆匆离去，方向正是书房。

花厅里，顾长渊刚将那小瓶花露放在一旁，准备继续考较功课，就见管事嬷嬷满脸激动地求见，手上捧着几张奇怪的“纸”。

“世子爷，老夫人！后厨账目的问题查清了！多亏了沈清辞姑娘，她用这……这表格之法，将账目理得清清楚楚，所有猫腻都无所遁形！”嬷嬷激动地将纸张呈上。

顾长渊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他接过那几张纸，只见上面横平竖直，条目清晰，数字工整，问题之处用炭笔圈出，旁边还有蝇头小楷的简要批注。比起旁边那本涂改得乱七八糟的原始账册，这份“报表”简直如同黑夜中的明月。

他深邃的目光在那工整的表格上停留了许久，指腹轻轻摩挲着纸的边缘。这种条理，这种清晰到极致的逻辑，带给他的震撼，远比那瓶只是“味道特别”的花露要强烈得多。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花厅里众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眷，若有所思地望向账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安**在那里，默默无闻却能拨开迷雾的孤女。

林月儿脸上得意的笑容，在顾长渊长久地凝视那几张账纸时，一点点僵住了。

她感受到了那种微妙的偏移。世子爷对她那独一无二的花露，只是短暂的好奇，而对沈清辞弄出来的那些枯燥数字，却投注了如此专注……甚至可以说是欣赏的目光。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危机感，猛地攫住了她的心。

林月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世子对那几张破账纸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她精心准备的香露。这让她意识到，光是这些“奇技淫巧”或许还不够，她必须展现出更“硬核”、更能体现价值的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