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地府至尊,却被天道压制,困于冥界不得出。人间老婆以为我穷困潦倒,
天天烧纸钱元宝,烧辣条薯片。直到一天,我忍无可忍:“老婆,能不能烧点实用的?
”第二天,我收到她烧来的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和一套《黄冈密卷》。
我嘴角抽搐,却没想这些试卷竟蕴含人间至强文气,震碎天道枷锁。
我率十万阴兵重返人间,却见老婆举着考研资料:“老公,你回来得正好,帮我占个座。
”冥土无边,死寂是这里永恒的基调。浊沉的河水无声流淌,
卷动着河中不得超生的怨魂偶尔发出一两声呜咽,便又迅速沉没。岸旁,
那片蔓延至视野尽头的彼岸花,红得凄艳而绝望,是这灰黑天地间唯一的色彩,
却也带着一种噬人心魄的寒意。酆都城巍峨的轮廓在弥漫的冥雾中若隐若现,城墙高耸,
其上刻满了无数繁复阴森的鬼纹,那是自洪荒时代便传承下来的法则印记,
维系着这亡者国度的运转。宫殿深处,万古不灭的鬼火幽幽跳跃,
映照出王座上那个男人的面容。玄袍,冕旒,身形伟岸,只是坐在那里,
便仿佛是整个地府的中心,无尽的幽冥之气向他朝拜、汇聚。他是殷朔,
执掌生死轮回的地府之主,冥司的至高统治者。然而,
此刻这位阴司天子眉宇间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沉郁,
甚至…还有一丝极其不符合他身份的无奈。他微微抬首,目光似乎穿透了宏伟的殿顶,
穿透了层层冥土,望向了那不可及的人间界。一股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庞大力量,
如同最坚固的牢笼,将整个地府,将他,死死禁锢于此。天道压制。自上古那场惊变后,
天道规则倾斜,对冥界的桎梏日益加深。他这地府之主,空有滔天修为,统御亿万鬼魂,
却连真身踏出冥界一步都做不到。若非凭借几件先天伴生的幽冥至宝维系,
恐怕连地府的权柄都要被削弱大半。正当他心神沉凝,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压制之力时,
虚空之中,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来了。又来了。
殷朔嘴角几不可觉地抽动了一下。只见那涟漪中心,一点金光乍现,随即,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燃,
钱、黄澄澄的金元宝、甚至还有几个歪歪扭扭、明显是手工糊制的“豪华别墅”和“超跑”,
哗啦啦地从那虚空通道里倾泻而下,精准无比地落在他的王座之前,很快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还没完。紧接着,是几包鼓鼓囊囊的零食——印着鲜艳图案的辣条,真空包装的薯片,
甚至还有几个红彤彤的苹果和几瓶标注着某品牌的可乐,叮叮当当地掉落在纸钱元宝堆上,
给这庄严肃穆的幽冥大殿,平添了几分极其不协调的…烟火气。殿内侍立的两排鬼将阴差,
个个低眉垂目,身躯却都在微微颤抖,死死憋着笑,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有几个修为浅些的,
魂体都震荡得快散形了。殷朔面无表情,抬手挥退了众鬼。待大殿彻底空寂,
他才揉了揉眉心,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神念微动,
一道模糊的水镜波纹在他面前荡漾开来。水镜中,
隐约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在人间的妻子,苏晓。一间充满了温馨暖光的书房里,
苏晓正蹲在一个铜盆前,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添着“金条”。她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
素净的脸上带着些许担忧和十足的认真。“殷朔啊,你在下面别太省了,该花就花。
”她一边烧,一边小声念叨着,声音通过那奇妙的联系,清晰地传入殷朔的识海,
“听说下面通货膨胀也挺厉害的,这些要是不够,你就给我托个梦……唉,
估计托梦也挺贵的吧?还是我多给你烧点。”她又拿起几包辣条和薯片,
投入火中:“也不知道下面有没有好吃的,你以前就爱吃这些零嘴……别亏待自己,
缺啥了……嗯,我也只能给你烧这些了。”看着她那认真的侧脸,听着她充满关切的絮叨,
殷朔心头那股因天道压制而生的郁气,竟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融融的无奈和好笑。他这个老婆,自从几年前一场意外,
他不得不假死脱身,回归地府本体后,就始终认为他在下面过得穷困潦倒。于是,
她便开始了这雷打不动的“日常接济”。地府之主,执掌轮回,麾下鬼兵鬼将无数,
库房中堆积的冥晶、魂玉足以填平忘川河……却天天被自家老婆当穷鬼接济,
烧来阳间的纸钱和零食。这要是传出去,他这酆都大帝的脸,怕是真要丢到九重天外去了。
可偏偏,苏晓不知用了什么方法,
或许是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于灵魂最深处的羁绊,她烧来的东西,
竟能无视部分天道规则,跨越阴阳界限,精准地投递到他这幽冥殿中来。这些纸钱元宝,
在地府确实算是“硬通货”,
虽然对他而言毫无意义;而那些零食……殷朔伸手摄过一包薯片,指尖幽冥之气一闪,
包装无声开启。他拈起一片,放入口中。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的,
酥脆、咸香的味道在味蕾上炸开。对于早已无需饮食的他来说,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体验,
却莫名地……不错。至少,是她的心意。只是,天天烧这些,
实在是……殷朔看着水镜中还在努力“添砖加瓦”的苏晓,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凝聚神念,借助那投递物品而来的微弱通道,
传递过去一道极其模糊、几乎耗损他不少魂力的意念。“老婆……这些够了。下次,
能不能……烧点实用的?”水镜波纹一阵晃动,画面中的苏晓动作猛地一顿,
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四下张望:“咦?幻听了?”她疑惑地眨了眨眼,
又低头看了看盆里将熄的火苗,小声嘀咕,“实用的?
下面还缺什么实用的……”水镜画面戛然而止。殷朔收回神念,揉了揉有些刺痛的额角。
沟通阴阳,哪怕只是传递这么一句模糊的话,在天道压制下也极为吃力。
希望她……能领会吧。他并未抱太大期望,只当她或许会烧些衣物器具之类。然而,第二天,
当那熟悉的虚空涟漪再次泛起时,殷朔看着从中掉落的物事,整个人,不,
整个鬼都僵在了王座上。没有纸钱,没有元宝,没有零食。取而代之的,是两摞厚厚的,
散发着油墨清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息的书籍。最上面一本,
封面上几个硕大的、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的字体,
刺痛了他的眼睛——《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数学)》。
紧接着滑落的是《黄冈密卷(**)》,
以及几本《高考必刷题》、《真题详解》……书籍落在他脚边,发出“噗”的闷响,
溅起少许尘埃。殷朔看着这堆散发着“知识芬芳”的试卷,俊美无俦的脸上,
表情第一次出现了彻底的崩裂。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起来,额角似乎有青筋在跳动。
实……用……的?他让她烧点实用的,她就给他烧了这个?!
这是觉得他在地府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备战高考?!
还是觉得他这地府之主的学识需要回炉重造?!一瞬间,殷朔几乎要气笑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苏晓在烧这些东西时,那副“看我多体贴,多懂你”的认真表情。
简直是……岂有此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翻涌的鬼气。殿内的温度骤然降低,
连幽幽跳跃的鬼火都凝固了片刻。罢了,罢了,终究是她的一片“心意”。殷朔黑着脸,
伸手一招,那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飞入他手中。触手微沉,纸质粗糙,
除了油墨味,似乎并无特殊。他带着几分嫌弃,随手翻开。
也就在他目光落在第一道复杂的函数例题上的刹那——异变陡生!“嗡!
”手中的试卷并非鬼气森森的冥器,却在接触他目光的一瞬间,
骤然爆发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力量!那不是灵气,不是妖力,更非魔力,
而是一种纯粹、浩大、刚正磅礴的……精神洪流!白色的光华,并不刺眼,
却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意味,从书页上的每一个文字、每一个公式中冲天而起!
那光芒中,仿佛蕴含着无数莘莘学子挑灯夜读的专注意志,
蕴含着人类文明传承不息的智慧结晶,蕴含着对真理孜孜以求的坚定信念!这是……文气!
而且是汇聚了千万人意念,最为纯粹凝练的人间至强文气!文气冲霄,化作一道白色的光柱,
直接撞上了幽冥殿上空那无形无质的天道压制!“咔嚓——!”一声清晰无比的碎裂声,
如同玻璃崩裂,响彻整个地府!殷朔猛地抬头,只见那笼罩了冥界不知多少万年的天道枷锁,
在那纯粹文气的冲击下,竟如同冰雪遇阳春,开始剧烈震荡,
并且……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纹!裂纹迅速蔓延,如同蛛网般扩散开来!整个地府,
为之震动!忘川河咆哮,彼岸花摇曳,十八层地狱中受刑的恶鬼发出惊恐的嚎叫,
酆都城内亿万鬼魂茫然抬头,感受着那自亘古以来便存在的禁锢之力,正在飞速减弱!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殷朔自身!
那困扰他、压制他无数岁月的天道枷锁,在这一刻,于那浩荡文气的冲击下,
轰然破碎了一角!虽然并未完全崩碎,但一直施加在他身上的那股沉重压力,
瞬间减轻了大半!久违的、近乎完全的自由感,回归了!
殷朔怔怔地看着手中那本依旧散发着莹莹白光的《五三》,
又抬头望向殿外那出现裂痕的天空。饶是他历经万劫,心志早已坚如磐石,
此刻也不由得心神剧震,半晌无言。他……他不过是嫌弃了一下老婆烧的东西不实用。
他老婆……就直接给他烧来了能震碎天道枷锁的大杀器?!
这《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竟恐怖如斯?!短暂的震惊过后,
是如同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的狂喜与滔天气势!“哈哈……哈哈哈!”殷朔放声大笑,
声浪滚滚,震得整座酆都城都在颤抖。“天助我也!不,是妻助我也!”他豁然起身,
玄袍无风自动,冕旒下的双眸迸射出足以照亮整个幽冥的锐利光芒。
积累了万古的鬼气、冥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他体内奔腾流转,再無窒礙!“传令!
”声如雷霆,响彻九幽。“十殿阎罗,点齐麾下阴兵!”“四方鬼帝,召集本部鬼军!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随朕——”他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酆都城上空。下方,
是如同黑色潮水般迅速汇聚的阴兵鬼将,刀枪如林,旌旗蔽空,
肃杀之气冲散了亿万年的死寂。“重返人间!”人间,H市,大学城。傍晚时分,
夕阳的余晖给现代化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学生们三两两地走在校园里,或去食堂,
或去图书馆,或准备外出放松,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然而,这片祥和骤然被打破!
大学城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不是夜晚降临的那种黑,
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冥之色!浓重的阴云凭空涌现,
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雷光闪烁,但那雷光却是诡异的暗紫色。
“轰——!”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阴云漩涡之中,
一道横亘天际的巨大门户,缓缓凝聚成形!那门户古老而狰狞,
由不知名的黑色骨骼和扭曲的怨魂构筑而成,门扉上刻画着十八层地狱的可怖景象,
无尽的死气与怨力从中弥漫而出,让方圆数十里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鬼门关!投影现世!
紧接着,在无数人惊恐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巨大的鬼门关轰然洞开!“踏!”“踏!
”“踏!”整齐划一,沉重如同擂鼓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首先涌出的,
是如同潮水般的黑色洪流!那是地府的阴兵!它们身披残破的黑色甲胄,
手持锈迹斑斑的长矛戈戟,眼眶中燃烧着幽绿的魂火,沉默无声,
却带着碾碎一切的死亡军威!阴兵过境,万灵辟易!数以万计,十万计的阴兵,
如同纪律最严明的军队,从鬼门关中列队而出,迅速在天空中布下森严的阵势。旌旗招展,
上面书写着古老的冥文——“酆都”、“阎罗”、“鬼帝”!紧接着,
一道道散发出恐怖威压的身影,矗立在阴兵阵列之前。有头戴王冠,
身穿帝王袍服的十殿阎罗;有形态各异,煞气冲天的四方鬼帝;有身高丈余,
手持钢叉锁链的牛头马面;有一黑一白,面带诡异笑容的黑白无常……整个大学城,不,
整个H市,都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那来自幽冥的脚步声和旗帜猎猎的声响。人们仰着头,
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如同神话再现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所有的阴兵鬼将,十殿阎罗,
四方鬼帝,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齐齐向着那洞开的鬼门关,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
“恭迎大帝——!”亿万鬼魂齐声呐喊,汇成一道撼天动地的声浪,冲散了云霄!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在那幽冥门户的中央,一道身影缓缓迈出。玄袍冕旒,身姿伟岸,
面容模糊在无尽的冥气之中,唯有一双眸子,如同亘古不变的寒星,淡漠地扫过下方的人间。
正是地府之主,殷朔!他目光所及之处,空间似乎都在凝结。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
但那自然而然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位格,便让所有看到他的生灵,
从灵魂深处生出顶礼膜拜的恐惧。然而,就在这万鬼朝拜,众生战栗,
气氛凝重到极点的时刻——一个与现场画风截然不符的身影,
有些吃力地挤开了几个呆若木鸡的学生,出现在了殷朔视线正下方的图书馆门口。
那是一个穿着简单T恤和牛仔裤,抱着一摞厚厚考研资料的年轻女孩。
她似乎完全没被头顶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吓到,只是仰着头,眯着眼,
仔细辨认着高空中那个被万鬼簇拥的玄袍身影。看了好几秒钟,
她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和……嫌弃?然后,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在亿万鬼神的注视下,
这个渺小得如同尘埃的人类女孩,举起手中那本厚厚的《考研政治冲刺宝典》,
冲着天空中那位地府至尊,用带着点抱怨,但又十分清晰的嗓音喊道:“老公!
你回来得正好!”“快!帮我占个座!图书馆没位置了!”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
炸响在每一个生灵的耳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呼啸的阴风停了。翻涌的冥雾滞了。
连十万阴兵身上燃烧的魂火,都集体闪烁了一下。十殿阎罗跪在半空,僵住了。
牛头马面手里的钢叉锁链,差点脱手掉落。黑白无常脸上那标志性的诡异笑容,彻底垮掉,
变成了目瞪口呆。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脑子都“嗡”的一声,彻底宕机。老……公?
占……座?图……图书馆没位置了?!殷朔周身那足以冻结时空的无边威严,
瞬间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他低头,看着下方那个举着考研资料,
一脸“你快点的别磨蹭”表情的苏晓,冕旒下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再次抽搐了一下。
他率十万阴兵,破碎虚空,重返人间,是为了打破枷锁,重立秩序。而他老婆,
见到他的第一面,让他用十万阴兵……去图书馆占座?冥府大帝的归来仪式,似乎,
朝着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图书馆前死一般的寂静。
那声清脆的“老公”和随后的“占座”要求,如同两颗投入粘稠沥青的石子,
激起的涟漪缓慢却无比清晰地扩散开来,凝固了时间,也凝固了所有目睹这一幕存在的思维。
十万阴兵阵列中,原本肃杀燃烧的魂火集体摇曳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风吹拂。
几个前排的鬼将,锈蚀的头盔微微偏转,空洞的眼眶“看向”彼此,
魂火传递着无法理解的波动——大帝在人间,有妻室?而且……是这么一位……奇特的女子?
十殿阎罗跪伏在云头,宽大的袍袖无风自动。秦广王的下巴几不可察地抬了零点一寸,
又迅速低下,只是那常年执掌生死簿、稳如泰山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都市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被强行压抑下去的咕噜声。牛头马面,
一个手里的钢叉尖微微下沉,差点戳到旁边马面的蹄子;另一个则下意识地紧了紧勾魂索,
仿佛那能锁拿万千生魂的宝物,此刻却不知该指向何方。黑白无常,
两位勾魂使者脸上万年不变的笑容彻底僵住,嘴角抽搐着,
白无常手里的哭丧棒甚至掉了一枚小小的铃铛,那铃铛无声地坠向下方,穿过凝滞的阴气,
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叮”——在这绝对的寂静中,却如同惊雷。下方校园里,
那些从极致的恐惧中尚未回过神的学生和老师们,大脑彻底宕机。
恐惧被一种更强烈的荒诞感覆盖。老公?
那个看起来像是从神话里走出来的、带着十万鬼兵、一看就能毁灭世界的恐怖存在,
是那个抱着考研资料的学姐/学妹/同学的老公?而且……她让他去占座?图书馆的座?
这信息量太大,CPU直接烧了。处于风暴中心的殷朔,冕旒垂下的玉藻轻微晃动,
遮挡了他瞬间变得极其复杂的眼神。那眼神里有错愕,有无奈,
有一丝被当众“点名”的微妙窘迫,但最深处的,
却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封万年骤然遇暖的松动。他能感觉到,
身后那十万阴兵、十殿阎罗、鬼帝无常们投来的目光,虽然依旧恭敬,
却多了点难以言喻的东西。他甚至能“听”到他们魂火传递间无声的喧嚣。他,地府至尊,
酆都大帝,统御轮回,执掌生死,刚刚以无上威势打破天道枷锁,率领幽冥大军重返人间,
正要宣告一个新时代的开启……然后,他的皇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去占座。
这要是记载在冥司的史册上……殷朔几乎能想象后世鬼吏们憋笑憋到魂体不稳的模样。罢了。
他心中轻叹一声,那丝因天道破碎、力量回归而翻涌的滔天霸气,
竟被苏晓这不着调的一句话奇异地抚平了些许,化作一种更为深沉内敛的威严。
他没有立刻回应苏晓,而是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如同被石化的众生,最后落回苏晓身上。
她的眼神清澈,带着点催促,还有一丝“你怎么还不快去”的理所当然,
仿佛他身后那遮天蔽日的幽冥大军只是背景板,而他此刻唯一的价值,
就是帮她抢到一个宝贵的自习座位。殷朔抬起手,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韵律。
他没有说话,但一道无形的意念如同水波般扩散开来,精准地传入每一位阴兵鬼将的识海。
下一刻,令所有人再次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肃立于空中的十万阴兵,
如同接到了最高指令的精密仪器,开始无声无息地行动。他们没有解散阵列,
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如同黑色的潮水般,分出一股细流,
朝着下方那座灯火通明的大学图书馆……涌去。是的,涌去。不是冲锋,不是破坏,
而是……渗透。阴兵们化作一道道稀薄的黑色雾气,穿过图书馆紧闭的大门,
穿过透明的玻璃窗,悄无声息地融入其中。他们没有实体,或者说,
他们此刻刻意维持着一种近乎虚无的状态,避免惊扰……或者说,避免吓到里面的生人。
图书馆内,原本灯火通明,座无虚席。考研党、期末党们正埋头苦读,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翻书的哗啦声,构成了夜晚图书馆特有的宁静乐章。突然,
毫无征兆地,图书馆里的灯光,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
如同悄无声息的潮汐,弥漫了整个空间。不是空调的冷风,
而是一种深入骨髓、触及灵魂的寒意。正在奋笔疾书的一个男生猛地打了个寒颤,笔尖一顿,
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歪斜的痕迹。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没风啊?
他对面,一个女生搓了搓胳膊,小声对同伴嘀咕:“怎么突然这么冷?是不是要下雨了?
”没人注意到,在他们身边,那些空着的座位上,
此刻正端坐着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黑色身影。它们如同最恪尽职守的卫兵,
安静地“坐”在椅子上,魂火微微闪烁,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存在着,
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更没人注意到,图书馆的角落里,几个原本打算收拾东西离开,
或者刚刚进来还在找位置的学生,在靠近某些空座时,会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
一股强烈的、源自本能的排斥和恐惧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绕开,
甚至直接转身离开了那片区域。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
图书馆靠近窗户、光线最好、最安静的几个核心区域,诡异地“空”了出来。
明明椅子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但就是没有任何一个活人能够靠近。而图书馆外,
天空中的异象仍在继续。只是那庞大的鬼门关虚影开始缓缓变淡,翻涌的阴云也在逐渐散去。
十万阴兵的主体依旧肃立在空,但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恐怖威压,却收敛了许多。
殷朔做完这一切,目光重新落回苏晓身上,微微颔首。那意思很明显:座,占好了。
苏晓眨了眨眼,似乎对效率很满意。她抱着那摞厚厚的考研资料,抬脚就往图书馆里走,
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冲着天空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啦老公!
你忙你的!我复习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图书馆大门。
殷朔:“……”众鬼:“……”众生:“……”图书馆内,
苏晓轻车熟路地走向她常去的那个区域,果然发现有几个“黄金位置”空着。她也没多想,
只当是今天运气好,喜滋滋地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摊开《考研政治冲刺宝典》和《英语真题详解》,很快便沉浸到了知识的海洋中,
对周围那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和那些“看不见的同桌”浑然不觉。
她旁边“坐”着的一个阴兵,魂火微微转向她,
似乎在“观察”这个能让大帝亲自下令“占座”的奇特人类女性。
它本能地收敛着自身的死气,以免影响到她。图书馆外,天空中的殷朔,沉默地悬浮了片刻。
他身后的幽冥大军,也沉默着。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最终还是秦广王,
作为十殿阎罗之首,轻咳一声(虽然鬼魂并不需要咳嗽),以神念传音,
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大帝……人间浊气弥漫,久留恐有不适。且天道枷锁虽破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