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池疲倦地在车后座阖眼养神，迟迟没有下车。
他原本打算让张秘书去处理学校那边的事，自己不再露面。
然而就在他准备完全合上眼眸的瞬间，视线无意间掠过深色的车窗——一抹安静的白色身影，就这样落进他眼里。
他动作一顿，原本倦怠的目光倏然定住。
随即，他缓缓降下了车窗。
女孩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气质温婉干净。
京城的名媛淑女他见过太多，环肥燕瘦，各具风情，却从未有人给过他这样清丽自然的感受。
像一阵春风轻轻拂过，无声无息，却吹散了几分压抑。
张以君坐在副驾，静静等待指示。
车内一时间安静得仿佛时间暂停。
他顺着顾砚池的目光望去，不免有些意外——非工作场合，顾书记从不会对陌生女性投以这样的注视。
“顾书记？”见他久无动静，张以君试探地唤了一声。
顾砚池收回目光，语气已恢复一贯的沉稳：“下去看看。”
张以君迅速推门下车。
不远处，顾瑾玥余光瞥见张秘书的身影，略带歉意地对身旁的苏晚栀说：“老师，接我的人来了。”
苏晚栀搀扶着她朝车子走去。
顾瑾玥正要抬手打招呼，却见张以君恭敬地拉开了后座车门——她那位本应在参加各种会议的小叔，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眼前。
顾瑾玥心头一紧，预感自己少不了一顿“教育”。
顾砚池从容下车。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修长。
男人长相谦和，温文尔雅，似乎从正式场合抽身，白衬衫严谨地束在西裤里，唯独解开的领口透出几分随性。
刻板的威严稍稍褪去，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稳却愈发明显。
视线掠过顾瑾玥，随后，轻轻的落在了搀扶她的苏晚栀身上。
苏晚栀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难以忽视的气场，不由得微微颔首致意。
顾砚池也轻轻点头，神情平静，看不出情绪。
“小叔？”顾瑾玥声音里透着惊讶，“您不是在开会吗？”
顾砚池的目光重新落回侄女身上，语气里带着长辈特有的责备，却比往常温和不少：“才半天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顾瑾玥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顾砚池转向苏晚栀，眼神中的严肃悄然融化，变得郑重而温和：“您好。”他开口，声音低沉清晰，“多谢您照顾她。”语气从容，不失礼节。
苏晚栀迎上他的视线。
那目光专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却又不会令人不适。
她落落大方地回应：“您太客气了，我作为老师，照顾她是应该的。她的脚没什么大碍，休息两天就好。”声音轻柔，不卑不亢。
顾砚池未再多言，递来一张纯白色名片，“顾砚池，”他简洁地自我介绍，“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今天辛苦您了。”
一旁的张以君看在眼里，心底微诧——顾书记极少在非正式场合递出私人联系方式。
苏晚栀犹豫一瞬，还是双手接过。
指尖触及名片微凉的质感，烫金字体利落干净——“顾砚池”，下方是一串私人号码。
她将名片收好，唇边漾起一抹礼貌而疏离的微笑：“顾先生言重了，分内之事而已。”
“小叔，你得请这位美女老师吃饭，她刚才一路背我去校医室的……”顾瑾玥话未说完，就在顾砚池略带警告的目光中消了音。
他再度看向苏晚栀，目光在她清瘦的身形上停留片刻，不难想象她搀扶顾瑾玥一路的吃力。
“这孩子不懂事。”他语气温和，“还未请教老师姓名？”
苏晚栀并未打算深交，何况对方还是陌生男人，她随口应付道：“您好！顾先生，我叫苏晚栀。”
苏晚栀，很好听的名字，顾砚池猛然想起先前在街道上经过一家花店时，角落里的一束栀子花虽不惊艳，却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苏老师，”顾砚池注视着她，“作为感谢，改天希望能请您吃顿饭。”
苏晚栀连忙摆手：“您太客气了，真的不用。学校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她朝顾砚池微微点头，“顾先生，再见。”又对顾瑾玥柔声道：“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她转身朝校园里走去。
张以君第一次目睹自家书记被人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
先前京城时，顾砚池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以往都是他拒绝体制内外的“各色美女”。
如今角色互换，眼前的顾书记倒让他有些陌生了。
顾砚池目送那道渐远的白色身影，唇角几不可察地轻扬，又迅速恢复如常。
他转向侄女，语气仍是长辈的威严，却比先前温和许多：“还能自己走吗？”
顾瑾玥忙不迭点头：“能，能走。”
顾砚池微微颔首，示意张以君扶她上车。
这样就结束了？
顾瑾玥原本以为她的小叔会多少责备她几句，今天不仅没有，反而“温柔”了几分。
实属罕见。
车里，顾瑾玥兴奋的诉说着今天在校园里的所见所闻。
顾砚池头靠后座椅背，脸上是掩饰不了的倦意，无心听顾瑾玥的趣闻。
“这两天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后天送你回去！”顾砚池不容置喙的声音突然打断顾瑾玥，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你要再出什么意外，我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顾瑾玥知道自己“闯祸”了，不敢顶嘴，转移话题道，“小叔，你什么时候请苏老师吃饭？把我也带上。”
什么时候请吃饭？顾砚池自己都不知道，女孩刚才疏离淡漠的态度已经告诉他答案。
“至少今明两天不可能！”
一句话打破了顾瑾玥想出去玩的所有希望。
反正玩也玩不成，后天就要回京城，索性不用“讨好”她这个小叔。
顾瑾玥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在“作死”的边缘越走越远。
狡黠的语气，直言不讳道，“小叔，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喜欢苏老师，趁我不在的时候，想单独约她吃饭。”
话音落下，车内空气静止了几秒。
副驾驶座的张以君用余光透过后视镜观察领导的反应。
一阵低压传来。
许久，顾砚池手扶额头，蹙眉，低沉而又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明天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