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一个实时监控的画面弹了出来。
画面有些晃动，光线昏暗，但林晚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里的环境。
是江川的书房。
和他五年前的办公室布局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红木书桌，同样的落地窗，同样的……冷漠和压抑。
江川并没有在开会。
苏晴烟被他骗了。
此刻，他正坐在书桌后，背对着摄像头，看不清表情。
他将那个U盘**了电脑。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了吗？
他是不是故意在苏晴烟面前演戏，就是为了拿到这个U盘，然后找出幕后的黑手？
画面里，江川并没有打开任何文件。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轻微的电流声。
林晚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她在赌。
赌江川的多疑，也赌他的自负。
他怀疑新来的助理“叶梓”，所以他要亲自检查这个U盘。
但他又自负地认为，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
所以，他不会用专业的反病毒软件去扫描，而是会直接打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林晚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江川终于动了。
他转过身，面向了摄像头。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深的古井。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接通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电脑的麦克风里传了过来，有些失真，但依然能听清。
“江总。”
“去查一个人。”江川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叫叶梓，今天刚入职星辰美术馆，是晴烟画展的助理。”
林晚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果然在查她。
“查她什么？”电话那头的男人问。
“所有。”江川吐出两个字，“祖宗十八代，都给我翻出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她全部的资料。”
“是，江总。”
电话挂断。
书房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江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直直地射向了正在窥探他的林晚。
林晚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这个男人，比五年前更加可怕。
他的警惕性和控制欲，已经到了一个病态的程度。
任何一个靠近苏晴烟的陌生人，都会被他当成潜在的威胁，进行最彻底的背景调查。
幸运的是，“叶梓”这个身份是干净的。
无论他怎么查，都只会查到一个普普通通、毫无背景的女孩。
但这件事也给林晚敲响了警钟。
江川的防线，比她想象中要坚固得多。
想要从外部攻破他，几乎不可能。
唯一的突破口，依然是苏晴烟。
只有让苏晴烟，这颗他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主动对他产生怀疑，从内部瓦解他的信任，他才会真正地感到痛苦。
屏幕上，江川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
他点燃了一支烟，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明灭。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
许久，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林晚看不清内容。
但很快，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神秘的号码。
【他没发现U盘的问题，但他不信你。】
林晚看着这条短信，心情复杂。
这个神秘人，就像一个全知的上帝，洞悉着一切。
他既知道江川在怀疑她，也知道U盘里有鬼。
他到底是谁？
他似乎在帮她，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
可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看一出好戏？
还是说，他和江川之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恩怨？
林晚尝试着回复。
【你是谁？】
这一次，对方没有再沉默。
几乎是秒回。
【一个想看江川身败名裂的人。】
林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她不敢轻易相信。
在地狱里待了五年，她早就不再相信任何人。
【我怎么信你？】她再次发问。
【你不需要信我。你只需要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做好你自己的事，必要的时候，我会帮你。】
发完这条，对方的号码再次变成了空号。
林晚看着手机屏幕，陷入了沉思。
这个人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他可能成为她的助力，也可能在最后关头，成为收割渔翁的利。
但现在，她别无选择。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监控画面里，江川抽完一支烟，掐灭了烟头。
他没有再碰那台电脑，而是转身走出了书房。
林晚立刻关闭了监控。
她不能暴露得太久。
江川书房的电脑，是最高级别的保密系统，长时间的异常数据传输，很可能会触发警报。
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确认了江川对她的怀疑，也和他背后的神秘人，建立了一条脆弱的联系。
更重要的是，那颗名为“背叛”的种子，已经通过U盘，送到了江川的身边。
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让这颗种子，在苏晴烟的心里，生根、发芽。
……
第二天，林晚像往常一样来到美术馆。
苏晴烟看到她，立刻有些歉意地说：“叶梓，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我发了邮件你才想起来U盘的事，阿川他……没说什么吧？”
林晚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没事的，晴烟姐。只要没耽误正事就好。”
“那就好。”苏晴烟松了口气，“修改版的文件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林晚将一个全新的U盘递过去，“这个您检查一下。”
苏晴烟接过U盘，笑道：“你做事，我放心。”
她对林晚的信任，又加深了一层。
这正是林晚想要的效果。
一整天，林晚都表现得比之前更加勤勉和细致。
她帮苏晴烟整理画框，调整灯光，甚至连展厅角落的一点灰尘，她都细心地擦掉。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助理。
苏晴烟对她越来越依赖，甚至开始和她聊一些更私密的话题。
“叶梓，你说，一个男人如果特别没有安全感，总是怀疑身边的人，这是爱得太深，还是不自信？”
苏晴烟一边擦拭着一幅画的画框，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林晚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知道，苏晴烟指的是江川。
昨天江川的突然出现和盘问，一定让她察觉到了什么。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林晚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用一种很单纯的语气说：“我觉得……可能都有吧。爱一个人，就会害怕失去，所以会紧张。但如果过度怀疑，可能也是对自己不够自信，害怕自己留不住对方。”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没有直接批评江川，又巧妙地将“怀疑”和“不自信”挂上了钩。
对于江川那样一个极度自负的男人来说，“不自信”这个评价，无疑是一种冒犯。
苏晴烟听完，沉默了。
她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眼神里有些迷茫。
“是吗……不自信……”她喃喃自语。
林晚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苏晴烟平静的心湖。
她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岔开道：“晴烟姐，这幅画叫《迷雾森林》吗？好好看，有一种神秘的美感。”
苏晴烟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嗯，这是我很早之前的作品了。那时候心情不太好，画出来的东西也有些压抑。”
“为什么心情不好呀？”林晚好奇地问。
苏晴烟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她很快掩饰过去。
“没什么，就是……和阿川吵了一架。”
“江先生那么爱您，怎么会和您吵架呢？”林晚故作惊讶。
“再好的感情，也总有摩擦的嘛。”苏晴烟笑了笑，有些勉强，“都是一些小事。”
林晚没有再追问。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苏晴烟和江川之间，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完美无缺。
她们之间，有秘密。
而这个秘密，很可能就是她可以利用的，最有力的武器。
下午，林晚借口去洗手间，躲进了隔间。
她再次打开了那个加密邮箱。
监控画面里，江川的书房空无一人。
林晚没有开启实时监控，而是调取了昨晚她下线之后，到今天早上的所有录音文件。
文件很大，她戴上耳机，开始快速地拖动进度条，筛选有用的信息。
大部分时间，书房里都是一片死寂。
直到凌晨两点左右。
录音里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江川疲惫的脚步声。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应酬回来，身上带着酒气。
他没有开灯，只是在黑暗中坐了很久。
然后，林晚听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声音。
是苏晴烟的声音。
“阿川，你怎么还不睡？”
她居然也在江川的别墅里。
“睡不着。”江川的声音有些沙哑。
“还在为白天那个助理的事烦心？”苏晴烟的声音很温柔，“我已经问过陈姐了，那个叫叶梓的女孩，履历很干净，人也很单纯，你不要想太多了。”
“你不懂。”江川的声音冷了下去，“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真正单纯的。”
“阿川，你又开始了。”苏晴烟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和疲惫，“你为什么总是不能相信我身边的人？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只是想有一个顺利的画展，有一个能帮我分担的助理，这也有错吗？”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别人。”
“有什么区别？”苏晴烟的声音提高了一些，“你这样会让我觉得窒息！五年前那件事，难道还不够吗？你非要把我身边所有的人都赶走，把我变成一座孤岛，你才满意吗？”
“闭嘴！”
江川突然暴喝一声。
录音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林晚的心脏狠狠一抽。
五年前那件事？
是什么事？
听苏晴烟的语气，那件事似乎和江川的控制欲有关，而且给他俩的关系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这绝对是一个关键信息。
录音里，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苏晴烟压抑的哭声。
“江川，我有时候真的觉得，我快不认识你了。”
“对不起。”江川的声音软了下来，充满了懊悔，“晴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他上前抱住了她。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别哭了，好不好？”
又是这套说辞。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林晚冷笑。
但苏晴烟显然很吃这一套。
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低低的抽泣。
“那……叶梓的事？”
“我明天就让他们停止调查。”江川妥协了，“只要你喜欢，就留下她。好不好？”
“嗯。”
录音到这里，后面的内容就是一些无用的安抚和情话。
林晚摘下耳机，眼神却越来越亮。
她抓住了两个关键点。
第一，江川已经口头答应苏晴烟，停止对自己的调查。这意味着她暂时安全了。
第二，五年前，他们之间发生过一件“事”。这件事，是苏晴烟的心结，也是江川的软肋。
只要能查清这件事的真相，她就有把握，彻底摧毁苏晴烟对江川最后的那点信任和爱意。
林晚走出洗手间，脸上恢复了平静。
她回到展厅，苏晴烟正在和陈姐说话，眼睛有些红肿，但情绪已经平复。
看到林晚，她勉强笑了笑。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但林晚知道，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不可能愈合。
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再用一点点力，就能让它彻底崩塌。
快下班的时候，林晚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依然是那个神秘人。
【想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吗？】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城南，废弃的蓝山精神病院，午夜十二点，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