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竹马的千层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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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传来的钢琴声又断在了同一个小节,磕磕绊绊,像她此刻七上八下堵在胸口的心绪。

苏晚对着玄关镜子里那个妆容得体的自己最后检查了一遍,杏色连衣裙,温婉不出错,

唇釉是最近很火的蜜桃色,衬得气色好。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壳边缘抠了抠。

又一个相亲对象,张阿姨介绍的,据说是个海归程序员,条件听起来完美得像招聘简章。

门铃没响,倒是那烦人的钢琴声彻底停了。紧接着,

一阵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口哨声由远及近,停在门外,钥匙哗啦作响,门应声而开。

沈岸穿着松垮的篮球背心和大裤衩,头发还带着刚运动后的湿气,一股脑儿闯了进来,

带着夏末傍晚燥热的风。他视线扫过苏晚,眉梢一挑,嘴里啧啧有声:“哟,

我们苏大**今天人模人样的,这是要去哪儿献宝啊?”苏晚没理他,弯腰去穿高跟鞋。

沈岸自顾自地趿拉着人字拖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拿出冰水灌了大半瓶,喉结滚动。

水珠顺着他下颌线滑落,没入背心领口。他晃悠过来,倚着鞋柜,挡住她一半的去路。

“让开。”苏晚声音平平。沈岸不动,目光在她脸上身上逡巡,

最后落在她精心描画过的眼睛上,扯了扯嘴角:“画得跟要去登台唱戏似的。

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上次那个被你‘无意中’泼了一身咖啡的金融男,

还是上上次那个被你聊区块链聊到睡着的工程师?”苏晚系好鞋带,直起身,

终于正眼看他:“沈岸,你闲得慌可以去把楼下那扰民的钢琴砸了,别在这儿碍我的事。

”“我这是关心你。”他理直气壮,伸手过来,

极其自然地把她颊边一丝并不存在的乱发别到耳后,指尖蹭过皮肤,

带起一点微不可察的战栗,“怕你又被些不着调的男人骗。你说你,眼光奇差,

脑子还不灵光。”“托你的福,每次快成了的时候,总有‘意外’发生。”苏晚拍开他的手,

眼神里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我谢谢你啊。”沈岸收回手,**裤兜,耸耸肩,

一脸无辜:“巧合,纯属巧合。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你随便找个人将就。

”他看着她拉开门走出去,高跟鞋敲击楼道地面的声音清脆又决绝。

直到那声音消失在楼梯口,沈岸脸上那点玩世不恭才慢慢敛起。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

看着楼下那个杏色的身影走向小区门口一个穿着西装、手捧鲜花的男人。沈岸眼神暗了暗,

转身快步走回自己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了些灰的纸箱。打开,里面不是什么宝贝,

只有几本旧漫画,还有一本……手写的笔记本。笔记本封面上,是沈岸狗爬似的字迹,

龙飞凤舞地写着——《关于搅黄苏晚相亲的可行性分析及作战计划(终极修订版)》。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翻开来。里面条分缕析,记录了她历次相亲对象的信息、弱点,

以及他“偶然”路过实施破坏的详细方案,旁边还有红笔写的“成功”批注。最新的一页,

已经写上了“目标:海归程序员王某,疑似对花粉轻微过敏,喜静,讨厌公共场合喧哗”。

他盯着那几行字,手指在“花粉过敏”上点了点,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苏晚坐在环境优雅的咖啡馆角落里,对面是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程序员王某。男人彬彬有礼,

话题却枯燥得像在读产品说明书。苏晚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偶尔飘向窗外。一切正常。

直到咖啡馆门口的风铃一阵乱响。沈岸抱着一个巨大的、色彩极其艳丽的插花篮,

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进来,目标明确地直奔他们这桌。他今天居然穿了件皱巴巴的衬衫,

头发抓得乱糟糟,脸上堆着夸张的、近乎谄媚的笑容。“晚晚!可找到你了!”他声音洪亮,

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苏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指捏紧了咖啡杯柄。

沈岸无视她杀人的目光,把那个巨大的花篮“咚”地一声放在他们桌子中央,

花瓣几乎要扫到程序员王某的鼻子。他转向一脸错愕的王先生,

热情地抓住对方的手用力摇晃:“您就是王先生吧?哎呀真是久仰久仰!

我是晚晚她……异父异母的亲哥哥!我们家晚晚性子软,容易害羞,以后还请您多担待啊!

”他力道之大,晃得王先生眼镜都歪了。王先生试图抽回手,脸色已经开始有些不自然,

鼻翼微微翕动。沈岸却变本加厉,一把搂过苏晚的肩膀,把她死死箍在自己怀里,

对着王先生继续“真情告白”:“王先生我跟你说,我们家晚晚,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就是吧……唉,”他忽然压低声音,做出痛心疾首状,“前阵子体检,

医生说她对这种百合花粉啊,严重过敏!起红疹!呼吸困难的的那种!

你看你这花……”他嫌弃地指了指王先生手边那束包装精美的百合。王先生脸色彻底变了,

看着自己带来的花,又看看沈岸怀里那个更大、花粉更多的花篮,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体,

开始轻微地咳嗽,手不自觉地想去摸鼻子。苏晚在沈岸怀里用力挣扎,低吼:“沈岸!

你放开我!我从来不对花过敏!”沈岸把她箍得更紧,凑在她耳边,

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耳语”说:“晚晚!别任性!身体要紧!王先生又不是外人!

”他说完,又猛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正好对着那巨大的花篮和王先生的方向。

花粉漫天飞舞。王先生的脸色从白到青,咳嗽得更厉害了,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对……对不起,苏**,

我……我突然想起公司还有个紧急会议!”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那束百合都忘了拿。

咖啡馆里一片寂静。苏晚猛地挣开沈岸,胸口剧烈起伏,盯着他,眼睛里像燃着两簇火苗。

她什么也没说,抓起自己的包,转身就走。“晚晚!

晚晚你听我解释……”沈岸在后面假惺惺地喊了两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他脸上的焦急瞬间消失,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弄皱的衬衫,

瞥了一眼桌上那两份没动过的咖啡和点心,顺手拿起苏晚那杯已经冷掉的,仰头喝了一大口。

苦的。他皱了皱眉。苏晚一路冲回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忍着没掉下来。

第九十九次了!从大学毕业后开始,每一次,每一次她试图开始新的感情,

沈岸总会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跳出来,把一切搅得天翻地覆。他总有理由,

总是那副“我为你好”的死样子!她摔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

几分钟后,或者更久,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没理。接着,

是小区公告栏那块铁皮被什么东西拍响的“哐当”声。然后,

一个通过劣质喇叭放大、带着滋滋电流声、熟悉到让她头皮炸开的声音,

响彻了整个傍晚安静的小区:“喂!喂!咳咳!通知!紧急通知!全体住户请注意!

住在三单元602的苏晚同志!对,

就是那个小时候胖得像个球、穿开裆裤满院子跑、七岁了还尿床画地图的苏晚!

”苏晚猛地抬起头,血直往头顶涌。她跳起来,一把拉开门冲了下去。楼下公告栏前,

已经稀稀拉拉围了几个被喇叭吸引出来的邻居大爷大妈。沈岸背对着她,正踮着脚,

把一张明显是小时候的照片往公告栏上贴。

那照片……赫然是她三岁左右光着**、抱着个比她还大的西瓜坐在地上的糗照!

他手里还抓着那个红色的塑料喇叭。苏晚气得浑身发抖,尖叫着冲过去:“沈岸!

你这个**!你想死吗?!”她伸手就去撕那张照片。沈岸却猛地转身,

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气很大,目光紧紧锁着她,因为刚才的喊话,胸口还有些起伏。

周围邻居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苏晚背上。她用力想甩开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带着哭腔吼道:“沈岸!你早干嘛去了?!”她恨死他了!恨他这么多年若即若离的陪伴,

恨他理直气壮的破坏,恨他永远不说人话的**样子!沈岸抓着她手腕的手指收紧,

那双总是盛满戏谑和漫不经心的桃花眼里,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剧烈情绪。他盯着她,

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周围安静得出奇,只有喇叭里细微的电流声。

忽然,他扯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喇叭喊,声音透过劣质喇叭失真地传开,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嘶哑:“在学!在学怎么好好爱你!行了吧!!”喊完这一句,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松开了喇叭。塑料喇叭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电池滚了出来。世界陡然安静。沈岸喘着粗气,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骇人的红,

他就那样直直地、带着点狼狈和前所未有的认真,

看着彻底愣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泪珠的苏晚。喇叭掉在地上的余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沈岸那句石破天惊的告白却像按下暂停键,把整个世界都冻住了。

周围邻居探究的目光、傍晚微燥的风、甚至她自己急促的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苏晚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冰冰凉地贴在皮肤上。她看着沈岸,看着他泛红的眼眶,

那里面不再是熟悉的戏谑或满不在乎,而是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狼狈和……紧张。

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二十三年来,他永远是那个插科打诨,把她气到跳脚,

然后揉乱她头发说“逗你玩呢”的**。“你……”苏晚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声音干涩得厉害,“你刚才……说什么?”沈岸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避开她直勾勾的视线,弯腰捡起那个摔裂了的塑料喇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裂缝边缘。

再抬头时,他试图扯出个惯有的痞笑,弧度却僵硬得难看。“没听清?”他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沙哑,“没听清就算了。”他说完,转身似乎想走,脚步却钉在原地,

没动。旁边一位摇着蒲扇的大妈忍不住“哎哟”一声:“小岸啊,

你这……贴人家女娃娃这种照片,还拿个大喇叭喊,像什么话嘛!喜欢人家要好好说呀!

”另一个大爷也摇头晃脑:“就是,从小打打闹闹,我们都看着哩!现在年轻人,搞不懂哦!

”这些议论像针一样,轻轻刺破了凝固的空气。苏晚猛地回过神,

一股混杂着羞愤、委屈、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敢深想的悸动,猛地冲上头顶。

她指着还贴在公告栏上那张刺眼的童年**,声音发颤:“你、你先把那个给我撕下来!

”沈岸像是才意识到自己还干了这桩混账事,手忙脚乱地上去撕照片。照片贴得有点牢,

他指甲抠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揭下来一角,然后一点点,

尽可能完整地把它从公告栏上剥离。那动作,

带着一种与他刚才喇叭告白截然不同的笨拙和……珍重?他把那张皱巴巴的照片攥在手心,

揉成一团,紧紧握着,指节都有些发白。然后他转向苏晚,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周围邻居还在看着,交头接耳,脸上带着善意的、看热闹的笑。苏晚脸上一阵阵发烫,

再也待不下去,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楼道里冲。这一次,沈岸立刻跟了上来。

脚步声不紧不慢,始终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一层层亮起,又一层层熄灭。光线明暗交替,

映着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身影。苏晚能听到自己心跳如擂鼓,也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

直到走到六楼家门口,苏晚拿出钥匙,手指却抖得厉害,半天对不准锁孔。

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轻轻覆在她握着钥匙的手上,温热干燥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

“我来。”沈岸的声音低低的,就在她耳边。他没等她同意,就拿过钥匙,利落地**锁孔,

转动。“咔哒”一声,门开了。苏晚僵在门口,没动。沈岸也没进去,他就站在门边,

手里还捏着那个皱巴巴的纸团和摔裂的喇叭。声控灯灭了,楼道陷入昏暗,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那个计划书……”他忽然开口,

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涩然,“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晚心头一跳,没吭声。

“我不是……不是只想搞破坏。”他似乎在艰难地组织语言,“最开始……是的。

看你第一个相亲对象,那个送你回家还想摸你头的家伙,我就想把他头打掉。”他顿了顿,

自嘲地低笑了一声。“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看你跟不同的人吃饭,聊天,

笑……我就难受。像个**一样,偷偷跟着,看你们聊什么,看他们是什么人。那个金融男,

私下跟他同事吹牛,说跟你成了能少奋斗十年。那个工程师,有稳定女友,还在国外,

出来相亲是应付家里。”苏晚愣住了,这些,她都不知道。“我……”沈岸吸了口气,

声音更低了,“我怕你被骗,又怕你……真的看上谁。我就想,这些人都不行,配不上你。

我得……我得试试他们。泼咖啡那次,是我故意撞了服务生。聊区块链那个,

我提前查了他所有社交网络,知道他最烦人问这个……”他说得断断续续,毫无逻辑,

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苏晚心上。“那本计划书,

”他终于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向她,眼神里有种近乎**的坦诚,

“后面几页……我写了他们的缺点,也写了……写了我觉得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你。

要脾气好,能忍得了你的小性子;要聪明,但不能算计;要真心对你好,

不能是看你长得好看或者……或者我家那点关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几乎变成嗫嚅:“我找了好久……没找到。”苏晚的呼吸屏住了。她看着他,

看着这个和她一起长大,吵了二十三年,烦了二十三年,

却也渗透到她生活每一个角落的男人。他一直像个密不透风的堡垒,此刻却自己敲碎了外壳,

露出里面一片笨拙又……狼狈的真心。“学……”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学什么?”沈岸像是被问住了,沉默了很久。

楼道里安静得能听到楼下隐约的电视声。“学……怎么不惹你生气。”他声音闷闷的,

“虽然好像从来没成功过。”“学……怎么分辨你是真高兴,还是假笑。

”“学……怎么在你半夜饿的时候,煮泡面能打个完整的荷包蛋,不像以前总是散掉。

”“学……记住你不吃葱姜蒜,不是假装记住,是真记住。

”他说着这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小事,声音低缓,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

“我还……看了很多没用的书。”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亲密关系沟通技巧》、《如何正确表达情感》……妈的,看得头晕。

”苏晚想象着他皱着眉头对着那些书的樣子,鼻尖猛地一酸。

“我想着……”沈岸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勇气,“等我学得差不多了,

至少……至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跟你说一句‘喜欢’,而不是只会气你,惹你烦。

”“可是……”他苦笑了一下,“你相亲排得那么快,我他妈……根本来不及。

”最后几个字,带着明显的哽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苏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

温热地滑过脸颊。她飞快地用手背擦掉,却越擦越多。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些令人发指的捣乱背后,

藏着一个手足无措、拼命想靠近却又只会用最笨拙方式把她推远的笨蛋。

原来他那些惹她生气的“外号”和“玩笑”,是他唯一擅长的、引起她注意的方式。

原来他沉默的陪伴和每一次看似随意的“路过”,都是他别别扭扭的守护。黑暗中,

她听到他向前走了一小步,衣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然后,

一个带着他体温、被揉得皱巴巴的小纸团,被轻轻塞进了她手里。是那张“童年**”。

紧接着,他极其快速、近乎慌乱地,用指尖在她手心里,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颗心。

又可能什么都不像。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迅速后退一步,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苏晚……对不起。

”“还有……我……你……”那句“喜欢你”终究还是没能流畅地说出口,卡在了那里。

但他此刻的沉默,却比刚才那声响彻小区的喇叭告白,更沉重,

也更清晰地撞进了苏晚的心里。她握紧了手心里那个皱巴巴的纸团,

和他残留的、带着点湿意的温度。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长久的寂静,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一片彻底的黑暗里,只剩下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更慌乱一些。

黑暗像厚重的绒布,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们。声控灯熄灭后,视觉被剥夺,

其他感官便异常敏锐起来。苏晚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咚咚咚,

像一面失控的小鼓,也能清晰地听到对面沈岸压抑着的、略显粗重的呼吸。手心里,

那个皱巴巴的纸团硌着她,带着他刚才塞过来时残留的体温和湿意。而另一个手心,

被他指尖划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个歪歪扭扭、不成形状的符号带来的痒意和灼热。

他说他在学。学怎么不惹她生气,学怎么分辨她的笑容,学煮一个完整的荷包蛋,

学记住她所有挑剔的忌口,甚至还去看那些让他头晕的恋爱指南。

就为了……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跟她说一句“喜欢”。不是“小胖墩”,不是“傻丫头”,

是“喜欢”。

压的委屈、愤怒、还有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掉的、因为他一个眼神一句调侃就泛起涟漪的瞬间,

此刻都被他这番笨拙到近乎可笑的坦白搅动起来,翻江倒海。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安静地,汹涌地,浸湿了脸颊,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黑暗中,

她听到他又往前挪了一小步,鞋底摩擦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靠得很近了,

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意,带着刚运动完还未散尽的、干净的皂角味,

混合着一点他特有的、让她心烦意乱了很多年的气息。“苏晚。”他叫她的名字,不是外号,

是全名。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我嘴硬。”他开口,语句破碎,

却比刚才拿着喇叭喊时,认真了千百倍,“我**。我……我怕。”这三个“我”字,

像三块石头,砸在苏晚心上。“怕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轻得像耳语,在这寂静的黑暗里却异常清晰。沈岸似乎哽了一下,呼吸更重了。

“怕你……真的跟别人走了。”他哑声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怕你发现,

别人比我好,比我……会说话,比我更知道怎么对你好。怕你以后……就不需要我了。

”“谁需要你了!”苏晚下意识地反驳,带着哭腔,

却是这二十三年最习惯的、对着他时才有的语气。沈岸似乎被这句话刺了一下,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点破罐破摔的急切:“我需要你!行了吧!”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狼狈。“我需要你在我旁边,吵吵闹闹,烦我,瞪我,跟我抢零食,

指挥**这干那!我需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你!我需要知道你就在那儿,哪儿也不去!

”他一口气说完,喘着粗气,像是在奔跑后脱力。苏晚的哭声停住了,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她怔怔地“望”着黑暗中他声音传来的方向,手心里的纸团被她捏得更紧。

“你……”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堵得厉害。“我知道我方法不对。

”沈岸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懊悔和沮丧,“我总是搞砸。我想对你好,

结果把你气哭。我想让你看看我,结果把你推得更远。那本破计划书……后面几页,

我划掉了很多……我觉得配得上你的人……的条件。

划到最后……就剩下……”他停顿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不会再说了。黑暗中,

她感觉到他的手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来,带着不确定的颤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指尖冰凉,触碰却像带着火星。“……就剩下……是我就行。”最后五个字,轻得像叹息,

却带着千钧重量,砸碎了苏晚心里最后一道防线。“我知道这很自私,很**。

”他声音涩然,“可我改不了。我也……不想改了。”他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臂慢慢下滑,

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她紧紧攥着那个纸团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温热,

带着薄茧,还有些细微的颤抖。“苏晚,”他再一次叫她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孤注一掷的勇气,“别去相亲了。

”“或者……你相也行。”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握着她手的力道收紧。

“但相来相去,最后……能不能还是我?”这句话问得卑微,

又带着他沈岸式的、别扭的霸道。苏晚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气愤或委屈。

一种酸涩又饱胀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胸腔,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发现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她只是用力地、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像是一个信号。沈岸僵了一下,随即,黑暗中,他猛地吸了一口气,

像是濒死的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手臂一用力,将她整个人紧紧地、用力地拥进了怀里。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却又像是等待了二十三年。他的胸膛宽阔,心跳声隔着薄薄的衣料,

沉重而快速地传递过来,与她如擂鼓的心跳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他的手臂箍得很紧,

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慌和确认,勒得她几乎有些疼。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呼吸灼热地拂过她的头发。苏晚僵硬了一瞬,随即,身体先于意识放松下来,

额头抵在他带着汗意的颈窝,闭上了眼睛。手里那个皱巴巴的纸团,

隔在两人紧贴的胸膛之间,像一个见证了一切荒唐与真心的、小小的、坚硬的核。

他没有再说“喜欢”。但这个沉默的、用尽全力的拥抱,比任何言语都更震耳欲聋。

楼道里依旧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只有两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在黑暗里,笨拙地、热烈地,

同频共振。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声控灯都放弃了再次亮起的努力,

久到苏晚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和他的融为一体,分不清那剧烈的震动究竟来自谁的心室。

沈岸的手臂收得很紧,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呼吸沉重而灼热地拂过她的头发。直到苏晚因为缺氧,轻轻动了一下。沈岸像是被惊醒,

手臂的力道猛地一松,却又没有完全放开,只是稍微退开了一点点,在黑暗中,

气息不稳地低头“看”着她。两人之间拉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夜晚微凉的空气钻进来,

却吹不散那股黏稠的、滚烫的氛围。“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苏晚感觉脸颊烧得厉害,幸好黑暗掩盖了一切。她动了动还被沈岸握着的手,想抽回来,

却被他更紧地握住。“别动。”他声音沙哑,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脆弱,

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苏晚就没再动。她垂着眼,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虽然黑暗中其实看不太清。他的手很大,完全包裹着她的,掌心有汗,湿漉漉的,

却又异常温暖。“那个……”沈岸似乎想说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最终却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回家。”他拉着她,摸索着去开门。钥匙串哗啦作响,

他试了几次才对准锁孔,推开门,客厅里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瞬间驱散了楼道的黑暗,

也晃得两人不约而同地眯了眯眼。突然的光明让刚才在黑暗中肆无忌惮的情绪无所遁形。

苏晚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低着头,率先走进客厅,感觉耳朵尖都在发烫。

沈岸跟在她身后,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目光胶着在她背影上,眼神复杂,有释然,有忐忑,

还有未褪尽的红。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刚才在黑暗里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在灯光下似乎变得有些稀薄,只剩下无处安放的悸动和……尴尬。苏晚走到茶几边,

假装给自己倒水,手指却有些不听使唤,水壶磕碰着杯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岸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心慌的沉默:“那个……照片。”他摊开手心,

那个被他揉得不成样子的纸团还躺在那里。苏晚回头瞪他,脸上热度还没退,

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杀伤力:“沈岸!你居然还留着那种东西!你什么时候**的?!

”见她终于又用这种熟悉的、带着火气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沈岸心里莫名一松,

那点不自在也散了些,痞气又有点冒头:“谁**了?苏阿姨当年洗出来送给咱妈的好吗?

我妈当宝贝似的压在相册底下,我……我这是抢救历史资料!”“抢救你个头!

”苏晚气得想拿水泼他,“你还在公告栏贴!还拿喇叭喊!沈岸你等着,

我明天就去打印你穿开裆裤流鼻涕的照片贴满你们公司!”沈岸非但没怕,

反而往前走了一步,靠在餐桌边,歪着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欠揍的弧度:“行啊,

正好让全公司都知道,名草有主了,省得我们部门新来的小姑娘老给我发些莫名其妙的消息。

”苏晚一愣,心跳漏了一拍,嘴上却不饶人:“谁跟你名草有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