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柔还没醒,她忍着膝盖的疼痛缓缓朝何柔的床边走去,走近前,她才看清,何柔的半边脸缠着纱布,似乎是毁容了。
何乔的心猛地一沉。
当年虽说是何柔独自开车时出的事故,却和自己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因为何柔在出车祸之前,正巧撞见自己和厉砚霆在同一张床上醒来。
她本以为何柔只是昏迷,却没想到会这样严重。
何柔毁了容,这些人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想到在疗养院受到的种种折磨,何乔忍不住脊背发寒。
她认命地弯了膝盖,却被看不下去的何母搀了起来。
“阿乔你别听承济胡说,你膝盖伤的这么严重,还在流血,妈先带你去包扎,道歉的事情,之后再说。”
何母抹了把泪,不由分说想要拽着何乔离开病房,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道略微喑哑的女声。
“是……阿乔姐吗?”
何乔身形一顿。
厉砚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先留下,柔柔有话对你说,至于你的伤,之后我会安排专人给你处理。”
何乔闻言,下意识开口拒绝,因为太过害怕,她的声音甚至都变了调:“不要!”
她很难不曲解厉砚霆所说的“专人”。
在疗养院里,她见识了太多所谓的“特殊照顾”。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剧烈,她放低了声音,试图掩盖刚刚的慌乱:“我是说,伤口不严重,我自己处理就可以。”
厉砚霆微微蹙眉。
一路上,何乔一直都是这副受了惊吓,惶惶不安的模样,明明她才是作恶的人,却装的比受害者还要可怜。
但她眼中骤然闪过的惊惶又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像是惊惧极了的兔子。
见厉砚霆的目光一直落在何乔身上,病床上的何柔突然开口道:“阿乔姐,你和砚霆的事情,我不怪你了……”
何乔明白,她指的,是自己不知廉耻的爬上厉砚霆床的那件事。
她心里苦笑一声,何柔不怪自己了,可是自己连该怪谁都不知道。
到底是谁把她设计到厉砚霆床上的。
自己又是怎么机缘巧合被众人知晓的。
她眨了眨眼逼回要流出的眼泪,把这些情绪又按回心底,她知道即使她有再多苦处,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
厉砚霆闻言回过神,俯身帮何柔将病床靠背调整到合适的角度,想让她更舒适些。
做完这一切,他又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
他那样冷傲的人,在何柔面前,却表现的十分温和,动作里尽是掩藏不住的疼惜。
何乔垂了眸,心头一阵酸涩。
当年,她曾不知天高地厚地追求过厉砚霆。
那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那么猛烈地追求一个人。
那个时候,她的所有作品,都和厉砚霆有关,她对他的爱,炽热又浓烈。
直到回到何家,她才再次遇见了他,但却得知,他有喜欢的人,是何家的养女,而且他们很快就要订婚了。
再后来,她失手害死了他的亲姐姐,又害得他未婚妻毁容。
疗养院治疗的三年,她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
曾经的一切,她不敢再提,更不敢去想,她对厉砚霆,除了愧疚和恐惧,再无其他。
事已至此,除了道歉,她做什么都是徒劳。
“对不起……”
“疗养院里的人是这么教你道歉的?”
何承济不知何时来到何乔身后,狠狠踢在她的腿弯处。
“砰”的一声,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一阵钻心的疼。
何乔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在眼眶打转。
何承济却没打算放过她,一手抓着她的头发死死按了下去。
“道歉!”
“承济你这是在做什么?再怎么说,阿乔才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何母连忙将何承济拉开。
何母的话,无疑是一根刺,狠狠扎在何柔心上。
何柔眼底划过一丝阴骛,哽咽了起来:“哥,你别这么对阿乔姐,妈说的对,阿乔姐才是你的亲妹妹,我只是何家的养女而已。”
“而且,当年的车祸,也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别人。”
何柔将脸埋在手里,痛苦地啜泣着。
意识到自己的话伤害了何柔,何母瞬间心疼了起来,她上前抱住她,轻声安抚着:“妈不是那个意思,你永远是妈最疼爱的女儿,是何家的千金,柔柔,妈说错话了,对不起。”
所有人都围在何柔身边,关注着她的情绪。
而何乔咬着唇,依旧跪在冰凉的地板上,伤口再次撕裂,她的脸上也渐渐没了血色。
何柔余光瞥了何乔一眼,情绪突然更加崩溃:“要不是因为我,阿乔姐也不会被大家误会,你们不要再伤害她了,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当时是车突然失控才出的车祸,和阿乔姐无关的。”
厉砚霆和何承济十分敏锐地抓住了何柔话中“失控”的字眼。
两道凌厉的目光再次投向何乔。
饶是何乔再不清醒,也听出了何柔这番话的意味。
可车子的失控,像是一个缠绕不开的迷雾,始终萦绕在她心头,无法驱散。
如果真的是有人动了手脚,那么第一个被怀疑的一定是自己。
心瞬间凉了半截。
她能活到现在,不仅是因为她严重抑郁,更是因为当年发生的两件事,全都证据不足。
在法律上她是无罪的,可在良心上,她有罪。
她愿意去偿命,这是她出疗养院前,曾无数次设想的最坏的结果。
她想说些什么,但这三年,满身的疼痛让她明白,她说的每一句话,在他们眼里,都是为了逃避惩罚的狡辩。
三年,她已经学乖了。
她俯下身,额头触碰到地板,一阵冰凉。
“是我的错,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