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加了料的橘子汽水,将我送回了一九八二年。上一世,我的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将我那位落魄的好姐妹陈雪,从泥潭里一步步扶起来,看着她嫁给副厂长的儿子,
成了人人艳羡的厂长儿媳。我以为我们是过命的交情,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盼着她能在我爸妈退休后,给我递个话,让我接班捧上铁饭碗。谁知,
她竟嫌我家挡了她的青云路,设局害我父母被下放农场,转头就将我灌了药,
打包送给了机械分厂那个以折磨女人为乐的刘主任。我被活活折磨致死,
魂魄飘在红星机械厂上空,才知道陈雪所谓的“落魄”,不过是她接近权力中心的伪装。
她踩着我的尸骨,一步步成了厂里说一不二的人物。重活一世,看着眼前陈雪递来的,
泛着甜腻气泡的橘子汽水,我笑了。她故作担忧地催促:“盈盈,快喝呀,刘主任还等着呢!
”我当着她的面,扬起脖子一饮而尽。灼热的药效瞬间从胃里烧遍四肢百骸,
但我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既然非要找个男人,我邱盈,
就要找这厂里最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转身,
撞开了身后那扇紧闭的、属于红星机械厂一把手——厂长赵卫东的办公室大门。
01“砰”的一声巨响,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那扇厚重的木门。办公室里,
正在和人谈话的赵卫东猛地抬起头,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瞬间锁定在我身上。
他身边还坐着几位穿着干部服的男人,齐刷刷地朝我看来,眼神里满是惊愕。
身体里的燥热像潮水一样一波波涌上来,我的腿肚子都在打颤,视线也开始模糊。
但我死死地咬着舌尖,逼着自己站直了。上一世的惨死,父母临行前绝望的眼神,
还有陈雪那得意的嘴脸,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那些痛苦和恨意,
是我此刻唯一的清醒剂。“赵厂长。”我的声音抖得不像话,却又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我有……有天大的要紧事,要跟您一个人汇报。”我故意将“一个人”三个字咬得很重,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赵卫东,脸颊因为药效和羞耻涨得通红。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不体面,
衣衫凌乱,眼神迷离,活脱脱一个不知廉耻上门勾引人的**。果然,
旁边一位微胖的干部皱起了眉头,不悦地呵斥道:“哪来的女工?这么没规矩!
厂长办公室也是能乱闯的?还不赶紧出去!”赵卫东没说话,但他那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带着审视和探究。他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半旧的蓝色工装,肩膀宽阔,身形挺拔,
常年紧锁的眉头让他看起来威严又禁欲。这就是我们红星机械厂的掌舵人,
一个从基层技术员一步步干上来,手腕强硬,说一不二的人物。我不能退缩。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赵厂长!”我拔高了声音,带着一丝哭腔,“要是晚了,厂子就完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赵卫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挥了挥手,
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出去。”那几位干部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起身离开了,
出门时还狐疑地打量着我。门被关上,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赵卫东两个人。
巨大的寂静让我心脏狂跳,药力一波猛过一波地冲击着我的理智,我几乎要站不住了。
“说吧,到底什么事?”赵卫东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不带一丝温度。我扶着门框,喘着粗气,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赵厂长,三天后,
苏联那边的专家会突击来厂里检查‘红旗一号’车床的生产线,对不对?
”赵卫东的瞳孔猛地一缩,锐利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扎在我身上:“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是厂里的最高机密,只有几个核心领导知晓,连具体时间都没几个人清楚。
我当然知道。因为上一世,就是这次突击检查,让红星机械厂栽了个大跟头。
陈雪为了给她丈夫、也就是副厂长的儿子铺路,暗中和分管技术的刘主任勾结,
故意在‘红旗一号’的一个关键轴承上动了手脚,导致生产出来的第一批零件全部报废。
苏联专家大发雷霆,合作差点告吹。赵卫东因此背了黑锅,被上级严厉批评,威信大跌,
而陈雪的丈夫却因为“及时发现问题、挽回损失”而受到了表彰。从那以后,
赵卫东在厂里的权力被一步步架空,最终黯然离场。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用疼痛来对抗那阵灭顶的眩晕感。“我不光知道他们要来,我还知道……生产线上会出问题。
三号车间,C组,负责打磨传动轴承的那几道工序,有人偷梁换柱,用了一批不合规的废料!
”我的语速又快又急,生怕晚一秒自己就会彻底失去意识,“那批废料硬度不够,
只要机床高速运转超过两个小时,轴承就会断裂!”赵卫东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他几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眼神冷得像冰:“你到底是谁?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我知道,他不信我。一个普通女工,
突然闯进他的办公室,说出这番惊天动地的话,换谁都会怀疑。
我的身体已经软得像一滩烂泥,只能靠着门板才能勉强支撑。意识逐渐涣散,
但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他的胳膊,指尖滚烫。“赵厂长……救我……”我哀求着,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也……也救救我们厂……”话音刚落,我再也支撑不住,
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在我昏过去之前,我好像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宽阔而僵硬的怀抱。
那怀抱里,有一股淡淡的机油味,和烟草的味道。鱼钩悬念: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赌赵卫东会为了工厂的前途,暂时容下我这个“疯言疯语”的女人。但我没算到,
陈雪和刘主任,会来得这么快。02我不知睡了多久,是被一阵嘈杂的争吵声惊醒的。
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厂长办公室里间休息室的行军床上,
身上还盖着一件带着烟草味的干部服外套。身体里的那股邪火退去了大半,
虽然依旧浑身无力,但脑子清醒多了。我赶紧坐起来,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赵厂长,
您不能这么护着她呀!一个女工,神志不清地冲进您的办公室,还胡言乱语,这要是传出去,
影响多不好!”这是陈雪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弱无辜,仿佛真心在为赵卫东着想。
我心里冷笑一声。她来了,她当然要来。她把我送去刘主任那里,却发现我跑了,
还跑到了赵卫东的办公室,她能不心急如焚吗?“影响?什么影响?
”赵卫东的声音冷硬如铁,“她说的如果是真的,那挽回的就不只是影响了。”“可是,
她说的那些也太离谱了!”另一个尖利油滑的声音插了进来,是刘主任。
“‘红旗一号’项目可是我们厂的重中之重,每个环节都有专人把关,怎么可能出问题?
我看这女工就是精神有问题,想引起领导注意,故意编排这些谎话!”刘主任,
机械分厂的技术主任,也是上一世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恶魔之一。
他那个干瘦的身子和看人时永远滴溜溜转的眼睛,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噩梦。
此刻他这么急着跳出来,显然是做贼心虚。我掀开外套,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
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陈雪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裙子,眼眶红红地站在赵卫东的办公桌前,
楚楚可怜。她身旁的刘主任则是一脸谄媚又愤慨的模样,唾沫横飞地指责着我。
赵卫东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看不出喜怒。
“赵厂长,邱盈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她家里最近出了点事,心情不好,
可能脑子就有点……不清醒了。”陈雪说着,还适时地抹了抹眼泪,“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我这就带她回去,好好看着她。”好一朵楚楚动人的白莲花!
三言两语就把我的“胡言乱语”归结为“脑子不清醒”,
还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善良体贴的好姐妹形象。我再也听不下去了。我猛地推开门,
冷冷地看着他们,开口道:“谁说我脑子不清醒了?”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我身上。
陈雪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立刻又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盈盈,你醒了?快过来,
跟赵厂长道个歉,我带你回家。”“回家?”我笑了一下,那笑意却冷得像冰,
“回哪个家?你给我安排的那个,刘主任的家吗?”此话一出,陈雪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刘主任也僵在了原地。赵卫东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抬起眼,目光如电,
在我们三人脸上缓缓扫过。“赵厂长,您别听她瞎说!她烧糊涂了!
”刘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跳着脚反驳,“我跟她清清白白的,就是看她可怜,
陈雪同志才让我给她介绍个对象!谁知道她不愿意,还跑来这儿撒野,污蔑我们!
”他这番话漏洞百出,却又巧妙地把脏水往我和陈雪身上引。我懒得跟他废话,
直接转向赵卫东,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赵厂长,您不用听我们在这儿吵。
我说的是真是假,您派人去三号车间的废料仓库查一查就知道了。”我停顿了一下,
目光直视着刘主任,一字一句地说道:“前天晚上,看管废料仓库的老张头,
是不是拉了一晚上肚子,请假回家了?顶替他的,是刘主任您的小舅子吧?
那批本该销毁的4号残次轴承钢,是不是就在那天晚上,
被偷换进了给‘红旗一号’备料的A级仓库?”记忆锚点:老张头有个标志性的酒糟鼻,
全厂闻名。我每说一句,刘主任的脸色就白一分。当我说完,他已经冷汗直流,
嘴唇都在哆嗦。陈雪也彻底慌了神,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她想不通,
这些她和刘主任做得天衣无缝的机密,我怎么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卫东沉默了许久,久到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终于,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喂,是保卫科吗?
我是赵卫东。”“立刻派人封锁三号车间废料仓和A级备料仓,
把昨晚到今早所有的出入库记录都给我调出来!”“还有,去查一下,技术科的刘主任,
他是不是有个小舅子在仓库上班?”放下电话,赵卫东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这一次,
那冰冷的审视里,多了一丝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知道,我又赌对了。但我也清楚,
这只是开始。陈雪的背后是副厂长,她在厂里的关系网盘根错节。而我,
现在只是一个闯下大祸,前途未卜的普通女工。鱼钩悬念:赵卫东会怎么处置我?
是将我作为一颗棋子,还是真的相信我,给我庇护?而狗急跳墙的陈雪和刘主任,
又会想出什么更恶毒的招数来对付我?03保卫科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小时,
科长老周就亲自带着两个人,拿着一叠账本和一小袋金属样本,
表情严肃地敲开了厂长办公室的门。“厂长,”老周把账本和样本放在赵卫东桌上,
脸色铁青,“您让查的,都查清楚了。A级备料仓里,给‘红旗一号’备的那批特种钢材,
确实被人调了包。这是我们从里面取样的样本,跟废料仓里那批4号残次品,成分一模一样!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刘主任,继续道:“出入库记录被人动过手脚,
但我们找到了昨晚值夜班的工人核对,他招了,是刘主任的小舅子王强,给了他两条大前门,
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铁证如山。刘主任“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汗水浸湿了后背,
嘴里喃喃着:“不……不是我……我不知道……”陈雪更是摇摇欲坠,她死死地攥着衣角,
指节泛白,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我身上剜出两个洞来。赵卫东一言不发,
他拿起那块劣质钢材样本,用手指摩挲着,办公室里的气压低得可怕。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老周,把刘主任和王强带去保卫科,好好问。
在事情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许见。”“是!”老周一挥手,
两个保卫科的干事立刻架起瘫软的刘主任,拖了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我,赵卫东,
和脸色惨白的陈雪。“至于你,”赵卫东的目光转向陈雪,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身为副厂长的儿媳,技术科科长的助理,竟然对这么大的生产隐患毫无察觉,
我看你这个助理也不用干了。”陈雪浑身一颤,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厂长,
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跟我没关系啊!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有没有关系,
保卫科会查清楚。”赵卫东的语气不容置疑,“从今天起,你去后勤处仓库当个保管员,
好好反省。”从人人追捧的厂长儿媳、技术科助理,一下子贬到后勤仓库去管杂物,
这比直接处分她还要让她难受。陈雪不甘心地看着赵卫東,又怨毒地瞪了我一眼,
最后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我知道,她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跟她之间,不死不休。
办公室终于安静了下来。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揭发有功?还是扰乱秩序?赵卫东站起身,绕过办公桌,一步步走到我面前。他很高,
我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但眼神却复杂了许多。“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也是我无法解释的问题。我低下头,选择了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我……我是猜的。
”“猜的?”赵卫东显然不信。“是!”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眶一红,
努力挤出几分真诚和后怕,“我一直觉得陈雪……她变了。她最近老是跟刘主任凑在一起,
神神秘秘的。昨天她给我那杯汽水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怪味,我害怕,就多留了个心眼,
偷听了她和刘主任的谈话……他们提到了苏联专家,还提到了轴承……我……我太害怕了,
就把能想到的都串起来,跑来跟您说了。”这番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逻辑上勉强能说通。
至于那闻到的“怪味”,死无对证。赵卫东沉默地看着我,良久,他叹了口气。“从今天起,
你不用回车间了。”他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桌上,“你就留在厂长办公室,
给我当个……勤务员吧。”勤务员,说白了,就是打杂的。端茶倒水,打扫卫生。
但他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办公室里间那张小办公桌,以后就是你的。厂里发的文件,
你先过目,整理好再给我。”我的心猛地一跳。这哪里是勤务员,
这分明就是机要秘书的活儿!他这是要将我放在眼皮子底下,既是观察,也是一种保护。
我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着他,轻声问:“赵厂长,您不怕我……是别人派来的奸细吗?
”赵卫东看着我,嘴角似乎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像我的错觉。“能猜中苏联专家行程,
又能点出4号残次钢材,这要是奸细,那我们厂的保密工作就成了个笑话。”他顿了顿,
补充道,“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只看结果。”说完,
他把钥匙往我面前推了推:“从现在起,这间办公室的安全,也交给你了。除了我,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听明白了吗?”我看着那串黄铜钥匙,
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我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串钥匙,这是我这一世,反败为胜的第一步棋。
“明白了,厂长。”我郑重地拿起钥匙,紧紧攥在手心。新的记忆锚点:保卫科长老周,
左边眉毛缺了一块,据说是年轻时跟人打架留下的,让他看起来比一般人更凶悍。
鱼钩悬念:我成了赵卫东身边的人,这让陈雪和她背后的人视我为眼中钉。我知道,
更猛烈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他们不敢再从生产上下手,那么,他们会从哪里开始呢?
我那远在老家的父母和弟弟,成了我最大的软肋。04我在厂长办公室当勤务员的消息,
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红星机械厂。人人都说我邱盈是走了天大的运,
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能攀上赵厂长这棵大树。一时间,
车间里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我对此置之不理。口水淹不死人,
上一世的烈火和折磨都没能让我屈服,这些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
我开始熟悉自己的新工作。每天最早到办公室,用抹布把每一个角落都擦得一尘不染,
给赵卫东泡好他常喝的茉莉花茶,然后坐在我的小办公桌前,整理那些雪片般飞来的文件。
赵卫东是个工作狂。他每天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各个车间转悠。回到办公室,
也总是埋头在各种图纸和报告里,话很少,眉头总是锁着。我发现,厂里的大小事务,
无论巨细,他都了如指掌。他给了我一个接触厂里核心文件的机会,
我也回报以十二分的细心。每一份文件我都分门别类,整理出关键信息,用便签标注出来,
让他能用最短的时间掌握情况。短短几天,赵卫东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审视,
渐渐多了一丝赞许。这天下午,他从总装车间回来,带回了一身的机油味和一脸的疲惫。
“厂长,喝口茶。”我连忙把刚泡好的热茶递过去。他“嗯”了一声,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而是把一张沾着油污的图纸摊在桌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怎么了?”我小声问道。
“‘红旗一号’的液压系统还有问题,动力臂在进行高强度作业时,反应会延迟0.5秒。
”他指着图纸上一个复杂的结构,沉声道,“别小看这0.5秒,放在实际操作中,
就是要命的误差。技术科那帮人搞了好几天了,还是找不到症结。”我凑过去看了一眼,
心脏猛地一跳。这个问题!我记得!上一世,这个问题也同样困扰了厂里很久。
后来还是赵卫东力排众议,请了一位已经退休、脾气古怪的老工程师——何工出山,
才解决了难题。但那个时候,赵卫东的权力已经被架空,请人的过程受尽了陈雪一派的刁难。
而何工也因为被打扰了清净,一开始根本不愿出手。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我的面前。
“厂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我……我好像听我爸提过一个类似的问题。
”赵卫东抬起头看我:“你爸?”“嗯,我爸以前也是咱们厂的技术员,后来身体不好,
才提前内退了。”我半真半假地编造着,“我记得他以前说过,这种液压延迟,
有时候不一定是结构问题,可能是……可能是液压油的配方不对。
”我努力回忆着上一世零星听来的细节。“他说,咱们厂现在用的2号液压油,
在低温或者高压环境下,粘稠度会变,反应就慢了。
如果能在里面加入一种……叫‘聚异丁烯’的添加剂,改变它的流动性,也许就能解决问题。
”聚异丁烯!这个在当时还很罕见的化学名词一出口,赵卫东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你再说一遍?叫什么?”“聚……聚异丁烯。
”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但还是重复了一遍。赵卫东死死地盯着我,
仿佛要在我脸上看出一朵花来。办公室里静得可怕,我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我这是在赌。赌赵卫东作为一个纯粹的技术型领导,对技术革新的渴望,会压过对我的怀疑。
良久,他终于松开了手,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去!现在就去资料室,
把所有关于高分子聚合物和液压油添加剂的资料都给我找出来!”他语气急促地命令道。
“是!”我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跑出去。“等等。”他又叫住我。我回过头,
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把崭新的、亮闪闪的自行车钥匙,扔给了我。“骑我的车去,快!
”记忆锚点:那辆自行车是厂里奖励给赵卫东的永久牌28大杠,
锃亮的车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划痕,车座后面还有一个他自己加装的、用铁丝编的小后座。
这辆车在全厂都是独一份,是身份和荣耀的象征。我握着那还有些温热的钥匙,
看着赵卫东写满焦急和期待的脸,心里涌上一股暖流。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在他心里,
不再仅仅是一个需要提防的“奸细”,而是一个真正能帮到他的人。然而,
我骑着赵卫东的自行车风风火火赶到资料室的时候,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
正挡在门口。陈雪。她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工装,但那张俏丽的脸上,
却带着一丝得意的、阴冷的笑容。“邱盈,好久不见。听说你现在是赵厂长跟前的红人,
连厂长的车都能随便骑了?”她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眼神像蛇一样黏在我身上。
我的心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鱼钩悬念:陈雪的出现绝非偶然。
她堵在资料室门口,背后必然有新的阴谋。我知道她恨我入骨,她会用什么办法来阻止我?
是毁掉资料,还是……另有更毒辣的后手等着我?我看了看手里的自行车钥匙,突然明白,
她想对付的,可能不只是我。05“有事?”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攥紧了手里的车钥匙。
陈雪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十足的恶意。“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提醒你一下。
”她朝我走近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邱盈,
别以为你攀上了赵卫东就万事大吉了。有些东西,是你的命,你躲不掉的。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说的“命”,是什么意思?“我弟弟给我发电报了,
”陈雪欣赏着我瞬间变化的脸色,满意地勾起了嘴角,“他说,
前两天乡里的邮递员给你家送了封信,是从你爸的老战友那儿寄来的,
说是给你弟找了个去城里当学徒的机会,让他这两天就去报道呢?”轰的一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爸爸的老战友?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还有给弟弟找工作?
我弟弟才十七岁,刚读完高中,家里正打算让他复读一年考大学!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了上来。
这是个圈套!“陈雪,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不想干什么呀。”陈雪轻描淡写地拨开我的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我就是觉得,
你弟弟那么大了,也该出来见见世面了。我托人给他介绍的地方,可是省城的大饭店,
学徒工一个月都有三十块工资呢!比你爸一个月的退休金都高。”省城,大饭店,
三十块工资……这些字眼像一把把尖刀,捅在我心上。我知道,陈雪口中的“大饭店”,
绝对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上一世,她就是用类似的手段,把厂里一个得罪她的女工的妹妹,
骗到了外地,卖给了人贩子!我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想一巴掌扇过去,但手举到一半,
又生生停住了。我不能冲动。我打了她,只会落入她的圈套,让她有借口倒打一耙。
我必须冷静下来!“你弟弟坐的哪趟火车,几点的票,我可都清楚得很。
”陈雪见我没了动作,笑得更得意了,“你现在赶去火车站,说不定还来得及。
不过嘛……”她话锋一转,指了指我身后的自行车:“你骑着厂长的车去火车站,
这要是让厂里其他人看到了,会怎么想?一个未婚的女勤务员,骑着厂长的专属座驾,
火急火燎地出厂……啧啧,这闲话传起来,可比什么都快。到时候,赵厂长的脸面往哪儿搁?